安森換上了射擊服,戴著一頂藍色的太陽帽。 他佇立在日光下,整個人熠熠生輝起來。 像是安森這樣的人,應該很擅長射擊。他的背脊挺拔,架槍的姿勢靜止之中充滿了蓄勢待發的氣勢。 當飛碟掠過晴空,他扣動了扳機,飛碟在空中裂開。 愛娃鼓起掌來:“安森!你應該去參加奧運會的!” 周籌在國際刑警裏是使用槍械的高手,從手槍到狙擊來複,他都能運用自如。雖然安森隻開了一槍,周籌看得出他功力深厚。 安森仍然保持那個姿勢,隨著飛碟的飛行方向移動,彈無虛發全部命中。 “迪恩,你不試試嗎?” “在羅倫佐先生沒開槍之前,也許我還有試一試的勇氣。” “沒關係,正好安森在這裏。讓他看看你的問題出在哪裏。”愛娃笑著說。 “好吧。”周籌腦海中不斷回憶著自己作為初學者的時候經常犯的錯誤,然後太氣槍來,隨著飛碟扣動扳機。第一槍不中,第二槍不中,第三槍終於命中。 “再試幾槍。”安森來到了他的身邊,這讓他略微緊張了起來。 安森並不是一個好欺騙的家夥,萬一被他看出自己其實是個老手就麻煩了。 周籌再次提槍,瞄準,仍然是第一槍錯過,不過第二槍命中了。 “哈哈,比剛才好一點。”周籌笑望向愛娃,不留痕跡避過安森的視線。 “看來迪恩你還很喜歡自我安慰啊。這一次兩槍命中隻是你運氣比剛才要好而已。”安森的聲音在這樣的暖日中尤為悅耳,仿佛要在草場上隨風飛馳。 周籌轉過身來無奈地說:“羅倫佐先生能不要這樣誠實嗎?” 安森微側過頭去,帽沿陰影中的眉眼竟然多了幾分隱約的美感,“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話。別人都隻會說我安森·羅倫佐是個奸商,是個騙子。你是第一個說我誠實的人。” 一旁的愛娃也笑了起來。 安森一步一步走向周籌,這令周籌暗自緊張了起來,直到他在周籌的身後停下,一手托著周籌抬槍的胳膊肘,另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那一刻,整個空間都被安森·羅倫佐的氣息所占領。 周籌感覺到一種無聲的侵略。 “應該是你剛開始學射擊的時候,有一些壞毛病你的教練沒有認真為你糾正。” 周籌扣著扳機的手指僵硬了起來,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下意識感受著安森的存在,抵禦著他的入侵。 不管周籌心裏如何抵抗,他都必須接受一個事實,他幾乎處於安森的懷抱裏,那像是一種禁錮,而他無法拒絕。 “比如說開槍的時候後拉肩,這樣會降低穩定性。” 安森的語調很認真,他隻要觸上槍那些玩世不恭便統統收起。他是一個崇尚武力的人,周籌相信。同時還有不遜於任何人的智慧,表麵上瘋狂而熱衷冒險,事實上心思縝密,這也令他無比危險。 “你用的是什麽洗發水?很好聞。”安森的手指滑過周籌的手肘,既像是挑逗又似乎隻是在為周籌調整手肘角度而已。 他的呼吸縈繞在周籌的耳際,溫暖濕潤的,遊走在周籌的神經上。 “不記得。” “我隻是想要你放鬆一點而已。你很緊張。” 這一刻,安森的聲音像是要將所有起伏不定的思緒全部安撫下來。 一個飛碟劃過空中,安森帶著周籌追逐那個飛碟的軌跡。 “我想念你的唇。” 周籌手指一顫,扳機扣了下去,空中的飛碟一槍命中。 安森緩緩放開了他,笑著說:“瞄準還有射擊的時機就像接吻,要有足夠耐心的準備還有一擊必中的決心,然後被吻上的那個人一定會對你念念不忘。” 周籌心中有一種慍怒,他知道自己又被安森耍了。 而安森在他的身旁再度端起槍來。 四周的一切寂靜下來,整個世界隻有他清晰無比。 安森·羅倫佐是天生的王者。 周籌忽然明白格溫為什麽說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扳倒安森了。即使是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裏,也需要絕對權力來維持秩序。 就在周籌思考著什麽的時候,安森卻走到了他的身邊。 “在想什麽?”安森的聲音很輕。 “整個世界似乎都是你的獵物。”周籌笑著恭維他。 “這個世界太大了,並不是每一樣事物都值得我花心思去得到。”安森扯起唇角,那種自然的沒有經過任何計算的笑容,周籌第一次在安森的臉上看到。 “嘿!晚上一起吃飯嗎?我在一家餐廳訂了位子!”愛娃走到他們兩人的身邊,手指在安森的肩頭彈了一下,“不過是一家小餐廳。” 安森的目光落在周籌的身上,“迪恩呢?” 周籌還沒回答,愛娃就搶在他前麵說:“他當然得陪我去吃飯。” 周籌隻得莞爾一笑。 “既然迪恩會去,那我自然也要去。” 愛娃好笑地說:“安森,聽起來你就像是對迪恩著迷了一般。他去哪裏你就要跟去哪裏。” “是的,迪恩。”安森的嗓音刻意拉長,他修長而暗含力度的手指整理著周籌的衣領,“你感覺到我對你的著迷了嗎?” “謝謝。” 周籌內心深處隻盼著安森不要再拿這些事情來開玩笑了。 愛娃所謂的在餐廳訂了位置,是指將整個餐廳都包了下來。 這家餐廳並不大,坐落在一個街角,整個裝潢並不奢侈華麗,卻顯得非常雅致。 餐廳裏隻有他們三人,唱片裏放著舒緩的音樂,燈光柔和並不耀眼,時間似乎都放緩了腳步。 “安森,嚐嚐這裏的牛排和西點。並不是隻有昂貴的魚子醬或者黑鬆露才能滿足你挑剔的舌頭。”愛娃笑著舉杯。 安森看向周籌,“迪恩,要不要猜猜這杯中酒的年份?” 不管他是否又在試探自己,周籌還是做的滴水不漏。他手腕輕巧地搖晃著酒杯,放在鼻間輕輕一聞,抿上一小口,抬起眼來笑著說:“我猜是西班牙出產的‘克羅蒂亞’,年份大概在1990到1993年之間。” 他既說出了重點,又沒有說的太滿。 “嗯,我也猜是克羅蒂亞1993。”安森看向愛娃,要她揭曉答案。 “沒錯。還滿意嗎?” “當然滿意。”安森的目光停留在周籌的臉上。 “為什麽這樣看著我?”周籌有些後悔坐在安森的對麵了。 “就像我剛才說的,你很迷人。” “嗬嗬,安森,你又在欺負人了。”愛娃拍了拍周籌的手背,“別理他,上一次我和一位來自阿拉伯的朋友一起吃飯,這個家夥也盯著人家看。對方被他看的不自在了,這家夥一本正經地說‘先生,你真迷人。一會兒我們一起去club吧,一定能吸引很多女人’。事實上安森隻是故意看著我這位朋友想要他不自在罷了。” “天啊愛娃,你不能這樣抹黑我。”安森露出委屈的樣子,這種做作的表情被他做出來竟然讓人討厭不起來。 第26章 “說到‘迷人’這個話題,我至今還記得那天迪恩在晚宴上跳的探戈,它抓住了在場每個人的呼吸。”愛娃露出萬分懷念的表情。 “將視線都燃燒。”安森垂下眼簾,手指劃過杯口。 “要和我跳一曲嗎?愛娃?”周籌朝她伸出手來。 “當然!不過我可沒有你那天的舞伴舞技高超。”愛娃將手交給了周籌。 “我一直以為探戈並隻是舞蹈,還是交流的語言。比如說,你能否從舞伴的眼神和動作中感覺到——他為你而傾倒?” 周籌一個旋轉,便將愛娃帶入自己的懷中。兩個人隨著音樂開始了簡單的舞步。 一切變得純粹起來,周籌的舞步引導愛娃隨著自己轉圈,回身…… 安森坐在原處,撐著腦袋。他的目光描摹著周籌的每一個動作,以及眉眼間的每一處細節。 三人的晚餐以及進行到午夜。 “安森,實在對不起把你晾在一邊,但願至少今晚的食物能讓你覺得可口。” “一切都很完美。”安森替愛娃打開車門,她的保鏢們護送他離開。 周籌扯起唇角,“真難得,今天羅倫佐先生沒有把理查帶在身邊,你就不怕遭遇意外的時候沒人能夠保護你嗎?” 安森的雙手插在口袋裏,夜風撩起了他的發絲,隨意而俊美,“如果帶著他,我就沒有與你單獨相處的時光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單獨與你相處,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晚安,羅倫佐先生。”周籌轉身,此時門童正好將他的車開過來。 就在他坐入車廂的那一刻,安森撐住了他的車門。 “我對你說的,都是真話。” “哦?比如呢?”周籌揚起眉梢,他早就放棄在安森的話語中尋找真實了,這也不是他的任務。 “比如,‘我想念你的嘴唇’。” 那一刻,周籌像是被燒傷一般迅速挪開自己的視線。 “您的車來了。”說完,周籌便驅車離去。 後視鏡裏,安森仍然站在原處,路燈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幾欲碎裂。 那晚,安森麵對著客廳那幅重新換上的現代畫一動不動。 理查來到他的身邊,與安森一起注視著那幅畫,五分鍾之後,理查放棄了。 “先生,我實在不明白這幅畫有什麽理由讓您足足看了它將近一個小時?” “我隻是在思考。”安森的視線仍然沒有任何偏離。 “能讓先生您思考這麽久的事情,一定相當棘手。” “今天的迪恩?楊令我著迷。我喜歡他眼睛裏的認真。” “所以您總是開一些惡劣的玩笑來挑戰他的底線,根據愛娃小姐對您的總結,您喜歡看那些認真的人露出尷尬的模樣。”理查用平靜的語調回複他。 “我喜歡看他的發絲隨著舞步輕輕擺動的弧度。” “通常注意細節也是中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