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口氣一沉,就見她嬌容繃緊,竭力地將淚意往回忍去,看上去更像他欺負她了。


    蘇銜無奈,伸手撫過她的臉頰:「不怕啊,爺很疼人的。」


    謝雲苔點點頭,訥訥地應了聲「嗯」。


    蘇銜眉心蹙得更深了兩分。


    他初時確是隻當她是害怕,但這兩句交談間倒覺得恐懼並無那麽多,委屈倒很明顯。他有點失了耐性,但人在自己床上,又禁不住多看兩眼,沒好氣地問她:「到底怎麽了?」


    謝雲苔緊緊閉著口,嬌軟的粉唇抿得發白。


    蘇銜的耐心顯得更差了:「說。你老實說我不怪你。」


    謝雲苔微微一栗,心下鬼使神差地為他補上了後半句——不說實話把你十個指頭全剁了!


    她羽睫輕顫起來,一滴掛在睫上的淚珠落到枕頭上,張了張口,終於說了話:「公子能不能……」


    蘇銜冷淡地睇著她。


    「能不能……」她沒底氣地又低下眼簾,聲音越來越虛,「能不能放過奴婢……」


    蘇銜額上青筋一跳:「這叫什麽話?」


    怒火激出恐懼,纖纖十指驀地伸來,一把攥在他衣袖上。滯了滯,她又怯怯地縮回手去。


    大概是因話已起了頭,謝雲苔才巨大的恐懼之後倏爾冷靜下來。美眸低垂著,聲音變得平靜:「奴婢是有婚約的,便是公子今天看到的那人……奴婢也不知自己賣進來是要當通房的。」


    頓一頓聲,她再度抬眸,一雙美目淚汪汪地望著他,小心地輕輕問他:「公子放過奴婢,可以麽?打發奴婢去做什麽都可以,奴婢都會好好做的。」


    她的言辭認真懇切。


    話已經說了,她能想到的最差的結果是他現在就要了她的命。但若他肯打發她去做別的呢?若他成心把府裏的髒活累活都壓給她,她可能會死,可也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謝雲苔說完心跳已快到極致,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連眨眼都不敢眨一下。


    她於是看到麵前與她對視的雙眼一分分眯起,透出的冷意讓人望而生寒。


    過了半晌,他就這樣眯著寒涔涔的眼睛向她伸出手,手探入衣襟攬在她腰間,觸及肌膚的刹那讓她一陣顫栗。


    謝雲苔牙關咬緊,不敢硬掙也不敢說話。隻好閉上眼睛,視死如歸一般。


    麵前突然一熱,他湊到跟前鼻息撲在她臉上:「聽話啊——」他懶懶地拖長尾音,「進了爺的府就是爺的人,你那個未婚夫看著也不像什麽好東西,小美人兒咱不要他了。」


    他口吻戲謔,但心裏確是這樣想的。白日裏一見,他原以為他們真是兄妹關係,那家中出了事,妹妹偷溜出來賣了身為家中解困,當兄長的日後還要撐起家裏,一時隻能任由妹妹留在這裏是沒辦法的事。


    可若是未婚夫,但凡心裏真有她幾分,這般態度就都顯得太不疼不癢了一點。


    謝雲苔卻眉心一皺:「公子別這樣說……」


    「這麽喜歡他?」蘇銜淡看著她,眉間的不快一分分漫開,最終滲出一聲冷笑:「那不如把你賣進窯子,換錢再買一個來。」


    謝雲苔後脊一緊,心裏的支撐一下子崩了!


    「公子!」她驚坐起身,眼淚驀然又湧出來,磕磕巴巴地抽噎著,「不要……不要!奴婢願意的!」


    蘇銜仍那樣淡看著她,一語不發。便見她僵了僵,貝齒緊咬住嘴唇,雙手瑟縮著伸向他。


    他蹙眉,眼看她的手一直伸到他腰際,生疏而恐懼地解他的腰帶。


    蘇銜:「……」


    「夠了。」他撥開她的手,煩躁地翻身下床。立在床邊再側首定睛,床上少女眸中懼意已更甚三分,剪水雙瞳中仍盈著淚,卻被這份懼意震得再流不下一滴。她緊緊地盯著他:「公子……」


    聲音嬌軟,可憐兮兮的。


    蘇銜一腔怒火莫名地發不出來,不禁胸口憋悶。深吸一口氣,他生硬道:「不許哭,睡覺!」


    謝雲苔瞬間閉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正當她思忖他的意思是不是讓她回房睡覺的時候,他理所當然地又躺回來。她麵色一白,卻見他扯過被子一蓋,翻身背對著她自顧自地睡了。


    謝雲苔心驚肉跳地看著他,不敢擅自離開,也不敢就這樣跟他睡。她就這樣怔怔地枯坐著,一直坐到屋裏案上留下的燭台燃盡,在呲啦一聲中熄滅,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謝雲苔側耳聽了聽,他的呼吸已然平穩,應是睡熟了。她便輕手輕腳地摸下了榻,半分也不敢碰到他,悄無聲息地尋向對麵的茶榻。


    茶榻是一方供人飲茶的木製大椅,正當中有榻桌,用以放些茶和點心,兩旁有方墊供人落座品茶。方墊之下亦還有一整塊厚實的軟墊鋪滿整個榻麵,冷是不會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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