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銜陰著張臉,掃了眼桌上的菜,摸了錠銀子放在桌上結賬,接著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一語不發,更沒理她。


    謝雲苔一慌,提步去追:「公子……」他好似沒聽見,追近幾步,她又喚了聲,「公子。」


    這回他停住腳,那張陰得可怕的臉轉過來,冷涔涔地睇向她。


    謝雲苔不禁往後一縮,他麵露不耐:「什麽事,說。」


    謝雲苔咬咬嘴唇,小心道:「菜不是奴婢點的……是他們直接端來的。」


    「……」蘇銜皺眉一瞬,意識到這解釋從何而來,無語地繼續往前走,「跟你沒關係。」


    她一時怔忪,他便已上了車,她微微送氣,忙跟上去,坐在車轅上。


    車廂裏又傳來陰沉沉的一聲:「進來。」


    謝雲苔屏息,不敢爭辯,悶頭鑽進車廂。


    馬車很快駛起來,蘇銜自馬車駛起來就不再說話了,又是那副闔目靜歇的樣子。這回謝雲苔卻沒了看風景的心情,美眸劃來劃去,一直在打量他。


    他心情不好不是因為那桌子菜,那是為什麽?


    她從前自沒來過青樓,卻也知這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尋歡作樂,似乎就不該這樣快就結束,人人都說這些有名的青樓之中,名妓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單是聽個曲兒下個棋似乎也不該這麽快吧?


    莫不是他讓人拒之門外了?


    這猜測讓謝雲苔麵色僵了一下。偷眼看看他,覺得應該不至於呀。


    他堂堂丞相,權勢滔天,還姿容俊美,不似那些腦滿腸肥的昏官,哪至於被青樓的姑娘拒之門外?難不成樓裏的姑娘嫌他名氣太差?可若是那樣,她們就不怕自己死在他手裏麽?


    謝雲苔覺得說不通,但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能有什麽別的原因能讓他進青樓一趟就臉黑成這樣了。


    再細想想,昨天她推拒了他,今天又在青樓碰壁,感覺糟糕在所難免。


    謝雲苔覺得這樣讓他憋著一口氣不是辦法。火氣這個東西最不能憋,越憋越厲害,她可不想承受他的雷霆之怒。


    眉目一轉,她目光投向他的身側。他身側靠近車壁的地方是隻矮櫃,這樣的櫃中放的多是些茶點,免得長途跋涉過時會餓。謝雲苔小心翼翼地從他身前繞過去,跪坐到矮櫃前,打開櫃門看了看。


    蘇銜聽到響動,不快地抬起眼皮,便看到一隻小藍孔雀正認認真真地往櫃子裏張望。


    張望片刻,她將茶壺端了出來。斟滿一杯,將壺收好,又站起身。


    蘇銜隻做不覺地重新閉上眼睛。


    謝雲苔坐到他身側,心下打了遍腹稿,輕輕開口:「公子,喝盞茶麽?」


    這聲音甜甜軟軟。


    蘇銜睜開眼,神色古怪地打量起她來。謝雲苔在他的注視中很容易慌神,即刻低下眼睛,茶盞仍舉著,等著他的反應。


    兩息之後,他將茶盞接過去,卻沒喝。她聽到他一聲笑:「謝雲苔。」


    連名帶姓,又令她打了個寒噤,後脊繃直。


    他喝了口茶:「你真的很不會勾引人。」


    「勾引」二字,激得她雙頰驟紅:「公子這是什麽話……」她怔怔地望著他爭辯,「奴婢沒想勾……勾引公子的!」


    她不懂他怎麽會這樣想,若她要勾引他,昨天何必推拒?


    蘇銜哦了聲,又抿茶:「我用錯了詞——我是想說,小狗腿你真的很不會討好人。」


    「……」謝雲苔反駁不出了。她確是不會討好人,過去的十五年她人生平順,沒有什麽人需要她去討好,現下做這些她都是摸索著來的。


    短暫的局促後她忽地意識到:「什麽小狗腿……」


    蘇銜嗤地笑出聲,信手將茶盞放在矮櫃的櫃麵上,朝她伸手:「過來。」


    謝雲苔遲疑地湊近,他點點自己的臉頰。她不解,他那雙妖異十足的眼睛眯得彎彎的看過來:「親一口。」


    謝雲苔瞠目結舌。


    訝色太過明顯,他眼中頓生不滿:「謝雲苔,我再說一遍——」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昨天不動你,是我樂意。」


    不是她占理。


    謝雲苔雙肩緊繃,心中掙紮不已。訥訥地與他對視了會兒,硬著頭皮挪近了兩寸。


    她本就與他離得不遠,再挪近這兩寸就幾乎緊挨著了。但他要她親他……


    她櫻唇抿到發白,鬆開的一瞬驟然恢複血色,而後再度抿到發白,還是沒法做這樣的事。


    蘇銜一分分皺了眉頭,等得不耐,索性伸手將她一攬。


    「哎——」謝雲苔吸著氣驚叫,聲音剛發出來,額上一熱。他麵無表情地吻下來,薄唇不講理地按在她額上,不鬆。


    她心驚肉跳,又不敢動,麵紅心跳地由著他箍著她。過了半晌,他總算把她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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