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算盤被長劍挑開、碎裂,算珠崩落一地。


    「殺人啦——」尖叫聲驟起,滿屋酒客落荒而逃。蘇銜顧不上看,低身橫掃一腿將來者逼開兩步,同時一把拽過謝雲苔衣領,運力推出門外:「別礙事。」


    謝雲苔隻覺自己是被一股風裏逼出的,站穩腳短暫一愣,已是一身冷汗。不敢多耽擱一刻,她頭也不回地往外奔去,腦子裏嗡鳴著,隻一個念頭還算清晰:回府求救!


    酒館之中,蘇銜咂一聲嘴:「找人這麽多的地方行刺,閣下有病啊?」


    對方黑布遮麵,不做理會,再度飛劍次來。蘇銜抿笑,負著雙手,不慌不忙閃避兩次。轉瞬已人在刺客身後,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方鎮紙,悍然向刺客拍去。


    千鈞一發之際,刺客竟倏然回神,提劍一把將他打開。蘇銜嘿地一聲,也不在意,奪門而出,躍起便逃。


    真要硬碰硬,這人十之八|九打不過他。他在暗營之中常有句不要臉的話掛在嘴邊:能殺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隻是無奈今天手頭連把短刀都沒有,對方長劍在身,他隻能肉搏,就落了下風。


    但他到底還可以逃,他一身輕功乃暗營督主親授,自屬上乘。


    能追上我再殺了我的人還沒出生呢,蘇銜戲謔地想。忽而一彈指間,他發覺那緊追的氣息聲忽遠。


    謔地回頭,蘇銜向西看去,眼底一震。巨大的疑惑在他心底倏然綻開,迷霧陡然升騰。


    他並非第一次遇刺,朝堂險惡,想要他的命的人不在少數,但從未有人注意過他身邊的人。


    因為人人都覺得他不在意。


    可這回,這人竟突然轉身,向謝雲苔追了過去。


    蘇銜咬牙,轉身倒追。這人輕功也極好,不覺間已逼近謝雲苔,謝雲苔隱有察覺,竟然轉頭,隻見一柄長劍直刺而來。


    「喂!」蘇銜大喝,翻身自他肩頭躍過,頃刻間落於劍與人間。但聞「撲」地一聲輕響——


    一彈指間,他運力擊向刺客胸膛的同時,長劍也刺穿衣衫與皮肉,滲出一片殷紅。


    蘇銜深吸氣,漸次傳來的痛感令他撇了下嘴,掌心慣出的內力收回,反逼入體內,暫且將傷勢遏住。


    麵前刺客一聲低低呻|吟,一口鮮血溢出。蘇銜撐著沒動,刺客一時難斷虛實,短暫怔忪後終是決定保命要緊,提步奔逃。


    蘇銜笑看著奔逃的背影,舔了下唇:「投個好胎。」


    同一瞬,刺客五髒劇烈,鮮血猛從七竅噴湧,轟然栽倒在地。


    幾步之外,謝雲苔早已僵在蘇銜背後,手腳皆冷,麻意蔓延向四肢百骸。她久久地回不過神,直至蘇銜後背洇出血來。


    鮮血宛如一朵殷紅的花,在月白的衣衫上循循綻放。忽而一刹,蘇銜驀然栽倒,跌跪在地。


    「公子!」謝雲苔尖叫出喉,惶然扶他。


    與此同時,一支哨箭呼嘯著竄上天幕,聲音刺耳得令她耳中也麻了。


    鮮血失了內力的控製止不住地流著,蘇銜多少感到自己身上在一陣陣發冷,反手一攥,她慌張扶過來的手比他還冷。


    「公、公子……」再聽她的聲音,都快哭了。


    慌個屁,他不快地皺眉。


    死不了,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隻是很煩,本來想好了今天要把她撂到床上去。


    蘇銜一邊腹誹一邊眼前犯黑,一層又一層地犯得更深,終於看見數道黑影遙遙進入視線,他心弦一鬆,放心地墜入黑暗。


    「師兄?!」沈小飛率先落地,看清蘇銜的情形,臉色煞白如紙。


    謝雲苔一眼認出沈小飛,伸手抓住他:「這位大人,您幫……」


    「幫忙」二字不及出口,沈小飛一揮手,兩道黑影即刻衝來,背起昏迷中的蘇銜又躥向夜幕,頃刻消失無蹤。


    謝雲苔怔怔啞在原地,沈小飛睇一眼身邊的手下:「我去跟著師兄,你們送這位姑娘回去。」


    話音剛落,他便也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之中。轉而又有黑影上前,扶了謝雲苔一把,沉沉詢問:「姑娘何處傷了?」


    「……沒有。」謝雲苔趕忙從地上爬起,那人一點頭,與同伴一左一右將她胳膊搭住,騰身離地。


    他們多少知道她的身份,不好像蘇銜先前那樣抱她,就這樣將她架在中間飛簷走壁。謝雲苔一睜眼看到的便是腳底快速劃過的房瓦院牆,立時再連眼皮也不敢抬一下,想叫也叫不出聲。鬼使神差間,她禁不住地回想他的懷抱了。


    方才被他那樣抱著一路飛進皇宮,她也是害怕的,但不知為何,她信他不會讓他摔下去。


    現下這種安全感再尋不到,謝雲苔緊閉著眼、緊咬著牙死死撐著。在雙腳重新落在地上的刹那,卻又慶幸還有這樣的辦法可以回來,不然不知要耽擱多少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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