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苔無奈,隻好將沒沏好的茶先放下,坐到他身邊去。


    「嘿。」他嬉皮笑臉,攬過她,使勁吻住她的側頰。


    下一瞬,「她爹和他女兒」就這麽進來了。


    「姑姑我渴——」蘇婧響亮的聲音戛然而止,謔地轉身,小臉按在謝長遠大腿上,「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


    謝長遠呆立在門口,接著往前走不是,退出門外假裝沒來過也不是,神情僵硬之至。


    謝雲苔慌忙反手推蘇銜,但蘇銜仿若未覺,不搜。


    「……我爹。」她小聲。


    蘇銜如夢初醒,略微怔神,繼而鬆開。


    然後他扭頭看向門口,好似也尷尬了一瞬,眼睛一轉:「哎,爹。」


    剛坐正身子正局促不安地整理的衣衫的謝雲苔如遭雷劈,倒吸冷氣,目瞪口呆。


    謝長遠同樣一副被雷劈中的神色,連蘇婧都詫異地回過頭,望著蘇銜,眼睛裏一片疑惑。


    隻有蘇銜氣定神閑,仿佛完全沒什麽不對。叫完就轉回頭來,又要親謝雲苔。


    謝雲苔忙反手一推他:「幹什麽呀!」明眸輕眨,她望著他意有所指,「公子瞎胡鬧。」


    瞎胡鬧,非當著她爹的麵親她;瞎胡鬧,亂叫爹。


    正一正色,她站起身,走到父親跟前:「爹您跟公子沒有別的事要議的話,我送您出去。」


    還僵著的謝長遠勉強點了下頭:「好……」那邊又響起喊聲:「急什麽啊?」


    聲音裏帶著笑:「爹您留下一起吃飯嗎?」


    「……別鬧了!」謝雲苔實在沒忍住橫了他一眼。定睛,卻見他坐在羅漢床的榻桌邊以手支頤,似笑非笑的模樣妖異得很。她不自覺地怔忪,繼而不再理他,拉著謝長遠出門,直接送出府去。


    謝長遠被驚得渾渾噩噩,走出院門才回過幾分神。他借口兵部還有事,沒讓謝雲苔再多想,徑自匆匆離開。


    謝雲苔原有心陪父親多走走,可謝長遠驚魂未定,跌跌撞撞走得倒快,她也不好硬去跟著,隻得轉回屋中。


    屋子裏,蘇銜正饒有興味地喂蘇婧吃點心。看見謝雲苔回來,他抬了抬眼皮。


    她秀眉緊緊鎖著,走到跟前,小聲埋怨:「公子幹什麽呀……」


    蘇銜眯眼:「怎麽了?」


    「公子怎麽能管我爹叫爹呢……」


    「不然叫什麽?」他反問。


    「明明應該……」她張口,又噎住。


    應該叫什麽呢?若按他先前所言,該是連名帶姓的叫。可那個叫法實在一點都不客氣,她心裏自是不願聽到別人那樣稱呼她父親的。


    可是他叫爹……聽來還不如連名帶姓!


    「叫官職不好麽……」她的眉心鎖得更緊了些。


    蘇銜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了半晌,問出一句:「你到底是有多怕我啊?」


    一副鬱結於心的樣子,還非要柔柔和和的,忍著火氣跟他打商量。他最初覺得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很好笑,尤其是勤勤懇懇一遍遍換衣服的時候,他心裏總憋著笑在想:你可真有恒心!


    可現在,他心裏莫名有點不是滋味了。


    他對她不好嗎?


    暗自扯一扯嘴角,蘇銜心裏不服得很。想了想,他把蘇婧放到一旁,徑自起身,繞到謝雲苔身後。


    離得極盡,他微微低頭她就感受到了他的鼻息,不禁脖頸一縮。又覺他伸手弄她的發髻,她不安問:「公子幹什麽……」


    「煩人。」蘇銜在她耳後念叨,「我給你把頭發打個死結。」


    「……」謝雲苔哭喪著臉不敢吭聲。


    怎麽又折騰她的頭發,他才煩人!


    京城南邊租住的簡陋瓦舍裏,謝長遠推門而入,苗氏一抬頭就看他黑著張臉:「怎麽了這是?」


    隻道是衙門裏有事辦得不順,苗氏趕忙倒了碗水,讓他喝著順順氣,又勸道:「有什麽事別著急,都會過去的。」


    謝長遠不吭聲,喝了口水,歎氣。


    這一路真是越想越火——今天他算是親眼見到了,丞相蘇銜,那就是個不要臉的登徒子!


    早些時候,阿苔跟他說丞相待她挺好,他雖覺得無稽之談,但也猶豫過一瞬,覺得或許也有幾分真,畢竟蘇銜出麵幫忙解了他家中的燃眉之急,今日在旁人麵前待阿苔也算和善。


    ——現下再一看,他可實在是想太多。


    坊間的傳言一點錯都沒有,蘇銜,那就是個行事放縱、喜怒無常、目無法紀的魔頭!


    不然有官拜丞相的人會隨口亂管人叫爹嗎?真是禮崩樂壞,想一出是一出。鬼知道他平日裏還有多少驚人之舉,阿苔在他身邊又有多少擔驚受怕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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