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這生不得孩子的身子,她也願意拚……她很努力了,為什麽沒有人看見她的用心?


    誰都可以誤解她,用帶著成見的目光審視她,唯獨他不行。


    是他說,可以消弭兩家的仇恨,是他說要永遠珍惜她的……


    “為什麽?相公……”她哭喊著。


    文執秀不斷地拍著門板,直到腹間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教她驀地屏住氣息。


    下一刻,像是有什麽從身體裏剝落,她感覺一股濕熱從腿間不斷地流淌而下,怔愣地往下一看,掀開裙擺,瞧見鮮血沿著大腿內側滑洛。


    霎時,刺痛爆開,教她再也站立不住,緩緩貼著門板坐下。


    血不斷地崩漏,象征著她正急速失去什麽,教她想起,朔夜要她保持沉默,但是她卻因為要解釋,破壞了約定,所以……孩子正在離開她嗎?


    思及此,她更用力地拍著門。“開門、開門!我求求你,快點開門,我的孩子快要不見了……救救我的孩子……”


    守在門外的姚望聽著,心頭一緊。


    孩子?真的假的?


    他隔著門板,聽著她那淒惻的低喚,鏤著深情摯愛,那急切的央求,像在為誰請命,要說是作戲,爺兒不在,她要演給誰看?可她確實和別的男人有著曖昧,要爺兒怎能接受?雖然她剛才是有解釋,但他又不是爺兒……她說給他聽,他也不能做主呀?


    房內傳出的低切哭泣聲,讓姚望心煩意亂地直打轉,想了下,對著守在門外的寧丁吩咐,“你們看著夫人,我去去就來。”


    還是先去請來爺兒再作打算吧。


    “是。”


    對外頭的對話自然不知曉,文執秀反過身,跪坐在門板前,用力地拍著,然而外頭半點動靜都沒有。


    “求求你……”愈是拍,感覺血流得更多,她隻能縮起身子,停住拍門的動作。“開門……拜托……”


    血不斷地流,她開始感到冰冷,就連坐也費力,最後虛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麵上。


    “為什麽……”她淚流滿麵,直瞪著門板門上的身影。


    這是範薑家的血脈,為什麽他們連範薑家的血脈都不要?


    是因為她是文家的人嗎?


    就因為那莫名其妙,聽說的仇恨?


    為什麽上一代的恩怨卻要他們背負?她願意背負了,但是不關孩子的事,她要保住這個孩子……


    思及此,她咬牙,拔尖聲音大喊,“快開人!快呀……來人……”她聲嘶力竭地拚命求助著。


    為什麽沒有人理她?


    聽不見的人到底是誰……


    聽不見的人,明明是她,為什麽他們也聽不見?他們聽不見她的聲音,卻聽得見那些蜚短流長,那些聽說的故事……


    她絕望了,仿佛渾身的氣力都隨著血液和淚水淌盡,疲憊地閉上眼,不住地跟孩子道歉,不知過了多久,直到--


    “爺兒,就在這裏!”


    房外,靜寧帶著文世濤趕來。


    當在外頭聽見姑爺的種種質問時,她就知道風波難息,便趕緊奔回文府,要爺兒過府勸阻。


    “混帳東西,給我退開!”文世濤一見門板上著鏈子,門前還有幾個家丁看著,怒中來的吼著。


    “沒有爺兒的命令,門不能開。”


    “滾開!”文世濤惱火地衝向前,將幾個家丁推開,直接踹向門板,就見門板裂開一隅,裏頭光線昏暗,但他瞧見門板前有抹異樣的紅,心頭一窒,他低聲喊著,“秀兒……”


    不會的、不會的……他的妹妹不會有事的……他安慰著自己,再用力踹了下門板,扯下稀爛的木塊,踏進房內,沒見著她的身影,一垂眼,順著地麵上的紅往左一看,入目的景象驚得他渾身血液差點凍結。


    “秀兒!”他衝向倒在地上的妹妹,輕撫著她的頰。


    文執秀長睫掀了掀,一見到兄長,淚如雨下。


    “大哥……”她聲淚俱下地喊著。


    “秀兒,不怕,有大哥在,有大哥在。”文世濤安撫著她,同時瞥見她身後是一片猩紅的鮮血,黑眸一陣灼熱,將她一把抱起,用他的體溫熨燙著她冰冷的身軀。


    “大哥……我要回家……”她不要再待在這裏,她的心死了……死了……


    “好……我們回家……我們回家……”文世濤止不住身體的顫抖,隻為心底那抹凶猛的恨意和悲痛。


    “魁兒,你這東院到底在吵什麽?”


    臉色陰鷙的範薑魁坐在書房裏,一語不發,就連祖母親自到來,他連瞧也不瞧她一眼。


    “發生什麽事了?”範薑老太君打量著他冷沉的臉。


    “沒事,姥姥沒在北院歇著,到這裏做什麽?”他攢緊眉問。


    “還不是我一回來就聽到執秀的哭聲,”她在他麵前坐下,“怎麽?小倆口出了什麽問題?”


    範薑魁皮笑肉不笑地道:“姥姥不用費心,就算發生天大的事,我都不會休妻,你就別再老是要玉緹到府裏走動。”


    “你這小子說這什麽話?我是在關心你,你倒以為我要挑撥你休妻?”範薑老太君啐了聲。


    她本來確實是很希望他能夠休妻,再迎娶玉緹,然而在她送王緹回安府的路上,王緹也明確表態,她不想嫁給她的笨孫子,在這種情況之下,隻有她一頭熱有什麽用?


    更何況文家那丫頭,總是隔三差五便送上薑渣給她……雖說她始終不接受,但她的心意,饒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打動。


    時至今日,她隻是還有些打不開的心結罷了。


    “不是嗎?你不是一直這麽打算?”範薑魁哼笑著。“但我告訴姥姥,我不會休妻,就算她背叛我,我也不會休妻。”


    她是屬於他的,誰也不能逼他放手。


    範薑老太君疑惑地挑起花白的眉,覺得今日的他份外不尋常,正忖著要怎麽套他說出心底話時,聽到總管在外頭喳呼著。


    “爺兒,你還是去瞧瞧少夫人吧。”姚望一進書房,瞧見老太君也在,不禁噤聲,不知道該不該再說。


    “不去。”範薑魁冷聲道。


    他的心還無法平靜,如果去見她,就怕會傷害她。


    “可是……”姚望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範薑老太君不快地低斥著。


    “少夫人說她的孩子快要不見了,要人救她……”


    範薑魁和範薑老太君聞言,瞬間臉色大變。


    這時聽到外頭有人喊著,“爺兒,不好了,文當家將少夫人帶走了!”


    “什麽?!”他驀地起身。“我不是說過了,誰來都不準開門!”


    “我們擋不住文當家,而且少夫人一身是血……”


    範薑魁如遭雷擊,震住。“血?”


    範薑老太君將姚望說的話,與眼前家丁說的事連結在一塊,不禁驚呼罵著,“完了,孩子保不住了!”


    範薑魁渾身顫抖不休,他在意的不是孩子,而是妻子。“糟了!”他疾步朝外奔去,才來到主屋長廊,便瞧見廊上斑斑血跡。


    他想起妻子說過,她身上不能有傷口,一旦流血就不容易止……


    瞪大黑眸,他順著血跡直往寢房走,瞧見了破爛的門板倒在一旁,而房內大片的血跡,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黑眸狠狠地痛縮著。


    他做了什麽?他做了什麽!


    “天啊,怎麽會有這麽多血?”範薑老太君從長廊一路走來,不斷地喃著,來到門前,被房內大片血跡震得說不出話,就連姚望都嚇得臉色蒼白。


    別說孩子了,怕是連文執秀都活不成了吧……


    頂著滂沱大雨,範薑魁快馬加鞭,疾入文府。


    不管文府的下人如何阻撓,他還是直奔妻子的繡房,就見到文世濤站在房門外,斂眉不語。


    “大舅子。”他喚著。


    文世濤一怔,抬眼見他走來,瞳眸一凜,一記拳頭朝他臉上揮下。“給我滾!”


    範薑魁沒有防備,被打偏了臉,唇角溢出了血,他抿了抿唇,啞聲啟口,“執秀她……”


    “滾!”像是發狂的野獸,文世濤朝他身上猛揮拳頭,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範薑魁,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你會保護秀兒,會好好珍惜她,你說你會消弭兩家仇恨!結果呢?!”


    範薑魁痛眯著眼,滿臉愧疚。


    “靜寧說,秀兒在範薑府裏眾人視而不見,被廚娘欺負,被丫鬟惡整還傷了腳,全心全意地伺候老太君,卻被棄如敝屣……範薑魁,你到底在做什麽?你到底是怎麽愛一個人的?!”


    “我……我不知道,執秀沒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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