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十裏臉色剛恢複點正常,現在又紅了,他憤憤地瞪了大哥兩眼,踩上馬桶水箱又爬上天花板下的水管,從夾縫裏取出一個黑色布袋,往時湛陽懷裏一丟。袋子不小,抱起來沉甸甸的,時湛陽固然立刻拆開來看,最靠外是一隻透明化妝包,裏麵粉底眼影口紅應有盡有,還有幾片長長的假睫毛,一副大直徑美瞳。化妝包下麵壓著的是一頂淺栗色的假發,齊劉海,垂肩長度。假發下麵是一雙杏仁頭方跟高跟鞋,有腳踝束帶,顏色是謹慎的黑,鞋盒下麵還壓了一條連衣裙,濃鬱的墨綠色,裙身布料硬挺,胸口以上,從領子到袖口則是半透明的紗質,同樣的棕櫚綠。邱十裏已經靈巧地跳了下來,頗有些怨氣地解釋:“我在機場買的,如果露胳膊,會有肌肉,顯得我像個男人。”你本來就是男人。時湛陽想。雖說這種關頭,胡思亂想未免顯得不合時宜,但他簡直迫不及待地想看邱十裏把這身從頭到腳地換上了。“很醜嗎?”邱十裏拎起裙角問,畢竟大哥見過的美女比他多。“ナナ試一試我才知道。”時湛陽一本正經。這衛生間裏專門隔出了一小間更衣室,邱十裏從時湛陽腿上抱起那堆東西,本來打算走進去換,卻又放回去,他當著時湛陽的麵把襯衫西褲依次脫下,撩水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跡,快速把那裙子套上。時湛陽幫忙拉背後拉鏈的時候,邱十裏盯著自己踩在髒衣服上的腳趾,半蹲著身子,非常之僵硬,裙子雖然正合身,小掐腰設計得很別致,也沒把他平坦的胸部顯得太突兀,顏色也把他膚色顯得白淨細膩,細紗裏麵影影綽綽,當真像個普通纖柔的女子,但羞臊還是比他預想中來得厲害多了,他差點一屁股坐到他大哥腿上。更別提之後,他提上那雙高跟,把細細的綁帶係在腳踝上,又在鏡前折騰假發,越往後,他就越覺得詭異,那a字裙擺還隨著他的走動一晃一晃,偶爾擦在他的膝蓋上,鞋跟碰出的嗒嗒聲也讓他幾欲捶鏡大叫。時湛陽十分體貼,並不在這種時候多評價什麽,隻是用一種臨沸熱水般的眼神望著他,讓邱十裏覺得,這其中有欣賞和愛意,以及無可躲藏的欲望。他心裏多了信心,也忽然想到一個詞,所謂“eye fucking”。心裏皺了一把,邱十裏警告自己清醒,假發擋了擋臉,搞得他口紅都差點抹糟了。他穩住手腕仔細勾好唇峰,上下打量鏡麵,他已經不認識自己了,正準備試試畫眼線,卻聽時湛陽忽然開口:“困了嗎?”邱十裏側臉看他,如實道:“我三天沒睡。”時湛陽抬手要他過去,“怎麽不睡。”邱十裏放下眼線筆,不甚熟練地踩著高跟靠近,眷戀地把手搭上大哥的肩膀,“夜班。兩個人一間宿舍,白天的話,我怕睡著就露餡了。”時湛陽沉默了一下,“今晚好好休息,去我房間,妝不用再化了。明天可能會很忙。”“哦……”邱十裏傻傻地答應,去抓大哥的手指頭,差點就開始傻笑了。收拾好那些零碎,他又拿出厚厚一遝化妝棉,打濕了把大哥沾上的血跡都擦淨,從手開始,再到臉,處理完最後一塊,他又想到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子,紅著臉想去鏡前拎包,卻突然被箍住腰身。自然而然地,邱十裏順勢跨坐在時湛陽腿上,把自己投入那個深吻,口紅要被親壞了……他暈乎乎地想。“醜嗎?哥,好看嗎?”擠出點呼吸這麽問,兩瓣屁股突然被握住,隔著裙子掐揉,他就失聲一叫,“不行……啊!”連邱十裏自己都覺得這是欲拒還迎。“別叫,”時湛陽捂他的嘴,把他肩膀按得更低,靠近他的耳邊,“ナナ……你很美,穿裙子的,不穿裙子的。”邱十裏的哼叫和粗喘被一個又一個吻堵回去了,紗袖也汗濕,他以為,接下來大哥就會讓自己變成不穿裙子的那種,結果卻沒有。時湛陽隻是一邊親吻,一邊幫他打,手藏在裙下,沒幾分鍾他就驚慌地射了,隻覺得能把命給出去,坐在時湛陽腿上,死死環著那副肩頸不想動彈,等他緩過勁站起來,時湛陽卻簡單擦擦,轉起輪椅要走。連忙跟上,邱十裏去開門,隻見三個人守在門口,都是他認識的兄弟,一見他倆出來,就十分知趣地走了。“免得理紗子之流跟過來偷聽。”時湛陽指了指乳白地毯上分外明顯的一串血跡。邱十裏頭昏腦漲,隻覺得自己宛如裸奔,站在輪椅後,他用大哥擋著裙子,附身貼在大哥耳邊,托起他的下巴,一同望向那三個背影,“他們就不會偷聽?”時湛陽哈哈大笑,“所以ナナ不能叫嘛!我是很想聽的。”說罷,他反手扣住邱十裏的五指,用力把它們按在輪椅扶手上,擺明了不想用這高科技產品30km/h的馬達,要邱十裏推他回房。“剛才叫人買了指甲油,想不想塗?”他又問。第五十章 船艙底層的保齡球室旁邊有一小片奢侈品商店,主營化妝品,市麵常見大牌都有,大概是用來給那些登船的富太太官小姐們用作臨時補給。指甲油就是在那裏買的,老大一吩咐,做手下的誠惶誠恐拿了一大堆,好幾個品牌,許多種顏色,在時湛陽房間的餐桌上擺了一排,閃閃發光的,邱十裏推門進去,抬眼就看見它們。方才回來的路上沒有遇上幾個人,可邱十裏還是不習慣這身裝束,當發梢在肩後垂擺,當高跟鞋碰撞走廊的棋格地磚,他就有一種錯亂感。那些也是我的一部分?沒錯,就是的。邱十裏不停地向自己強調這一點。對於他這種對身體掌控能力極佳的人來說,隻要在心理上做出了接受,那模仿女子的體態動作便不是難事。邱十裏連步子都邁小了,搭在輪椅後的手也不像往常那般隨便一握,而是緊緊攥實,顯出略有吃力的樣子。現在,房門已經關閉,扣上了鎖扣,他們是安全的,邱十裏瞧見那排指甲油就開始無所顧忌地害臊,他要解裙子洗澡,時湛陽卻不讓,牽著他的手腕來到桌前,“我來挑。好嗎?”這樣問,就是要邱十裏答不出不好,兩人都是心知肚明。他把雙手交出去,一同放在時湛陽的左手上,把十指舒展開來,時湛陽則在那堆色彩中挑出幾樣,都是紅色係的,他一支一支地比在邱十裏指尖斟酌。最終挑了一支tom ford,偏深的梅子紅,叫做“bordeaux lust”。“波爾多?”邱十裏撓了撓大哥的掌心,眼睛彎彎地眯起來,笑道,“是不是因為兄上喜歡喝那裏的葡萄酒。”時湛陽也笑了,把那隻小玻璃瓶隨手一揣,牽著邱十裏往臥室去。他的輪椅設置了正常人的步速,還有靈敏的避讓係統,邱十裏也已經能夠基本控製高跟鞋上前傾的重心,二人本來都不是能好好走路的樣子,卻也都移動得相當平穩。“我是看中了另一個詞。”在床邊,時湛陽揚了揚臉,兩把融融的目光。lust?貪求、渴望、強烈的欲念……性`欲。邱十裏燒著臉坐到床沿。裙子都穿出門了,纏綿的事也做過無數回,他仿佛裏裏外外都被時湛陽看過幾遍,但在幾秒鍾內,短短一句話之間,他心裏還是被挑起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芽兒。低頭盯著自己係了黑色扣帶的腳踝,邱十裏學著女人的樣子,挺直腰杆,把兩腿交疊起來坐,從膝蓋到小腿都並得隻有一條窄縫,他又理了理裙擺,雙手小孩似的放在大腿上。“也是因為我覺得這個顏色適合ナナ,”時湛陽擰開那個方形小瓶蓋,“煙紅、鐵鏽紅,都太豔太正,像小女生。”有股清淡卻明顯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散,像潮濕的油漆,也像新擠到顏料板上的油彩。邱十裏拽著輪椅扶手挪了挪,把時湛陽拉得挨緊床邊,也挨近自己,兩人的膝蓋靠在一起,他又抬臂把自己的右手遞出去,“兄上覺得我像什麽?”“現在嗎?壓寨夫人吧。”時湛陽把玻璃瓶塞給他左手拿,又輕輕捏住他的右手小指。刷頭貼上來了,帶著涼涼的觸感,豎向刷兩下就填滿了整片指甲。邱十裏垂眸看見那一小塊膠質的紅,映著一團朦朧燈光,當真如同掛杯的甜起泡酒,剔透,好像它是熱烈的,卻又濃稠,幾眼都看不到底。時湛陽的這句話也是。邱十裏不去亂想,暗暗吸了口氣,努力保持紋絲不動,任大哥托著手掌,看著大哥耐著性子蘸取更多,瑩潤地蓄在刷頭上,又染上他的無名指尖。“我不做壓寨夫人。除非兄上去做土匪。”開玩笑的口氣。時湛陽已經塗好了四隻手指,塗得均勻平整深淺適宜,此時正在對付拇指,指肚上破了一塊皮,月牙狀,不算淺,有些幹裂,裏麵嫩紅的肉也隱約可見。這是邱十裏自己掐出來的,就像他唇上那些不經意咬出的齒痕,他似乎總要靠些什麽來維持清醒。“我已經是土匪了,夫人還能和我一起騎馬打架搶錢,”時湛陽垂頭,用唇峰蹭那傷口,“他對我很溫柔,我希望他對自己也溫柔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