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將軍是不會讓你如願的。我說過,仇人就是要放在身邊,慢慢折磨才好。”


    虞笙笙燒得很厲害,腦子昏昏沉沉的,全然無力去聽慕北在說什麽,隻剩本能在支撐著她。


    她抬起手,緊緊抓住慕北的衣袖,氣若遊絲地念叨著,“水,水,慕北哥哥,水,給我水……”。


    “想喝水?”


    慕北甩開了那抓緊他衣袖的手,從柴房的角落裏拎來一桶汙水,傾桶全都倒在了虞笙笙的臉上。


    虞笙笙被涼水澆得一個激靈,倒吸一口冷氣,隻覺得身體燒得比方才還要滾燙。


    無情的笑意從頭上傳來,隻見慕北帶著一臉的愜意,起身而去。


    虛弱不堪的虞笙笙躺在那裏,迷離的目光看著那冷漠無情的背影,變得愈發地模糊,最終融入了昏暗的光影之中。


    ……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待再次醒來時,已然不是那個陰冷發黴的柴房。


    “你可算醒了?”


    虞笙笙側頭看向身旁,與她說話的是一個穿著青色襦裙的婢女。


    她緩緩撐起上身,謹慎地打量著四周,“這裏是何處?”


    “慕北將軍的府宅,這房間以後就是你的了。”


    婢女將一套衣裙遞給虞笙笙,催促道:“將軍吩咐過了,隻要姑娘醒來,就立刻帶你去見將軍。”


    虞笙笙秀眉微蹙,低頭看著手中婢女的服飾。


    堂堂尚書千金,家中生變,不僅當眾脫衣,還淪落成了將軍府上最卑微的奴婢。


    遊廊裏,虞笙笙緊步跟著。


    “我叫小落,從今日起,你便同我和小柒一同侍奉項將軍的飲食起居。”


    虞笙笙頷首,並未多言。


    她大病初愈,身子骨仍虛得很,沒走幾步就已經冒了一身的冷汗。


    包紮好的雙手,傷口尚未痊愈,手指微微一動,都會牽扯傷口,痛得人倒吸一口涼氣。


    來到慕北的書房,婢女小落跪地作揖。


    “啟稟將軍,笙笙姑娘醒了。”


    虞笙笙則不卑不亢地站在一旁,麵無表情地看向案桌後的慕北。


    父親犯罪,虞府被抄家,她虞笙笙本無可厚非,可是她和母親有什麽錯,一個被他的手下誤殺,一個要被他逼得脫衣。


    父親被押走了,母親也走了,剩下她虞笙笙,名聲也全都讓慕北給毀了。


    不過轉念一想,父親犯了罪,她被發配到官窯,也是一樣要沒了名節,境遇隻會比現在更糟。


    虞笙笙心中百般思量間,慕北也掀起眼皮,目光幽冷地朝她看了過來。


    他一抬眼就對上了虞笙笙那雙水眸,還是一如記憶中的那般清明澄澈。


    沉浸在往事裏,慕北恍惚了一瞬,隨後開口冷冰冰地訓責起來。


    “奴婢就應該有奴婢的姿態,見到本將軍,還不下跪?”


    伏在地上的小落扯了扯虞笙笙的裙擺,小聲勸道:“快下跪,愣著做甚?”


    虞笙笙倔強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是定定地盯著慕北,眸底情緒萬千。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慕北拿起案桌上的匕首,拇指撥弄刀刃,一副百無聊賴的陰沉模樣。


    “不跪也可以。”


    他哼笑一聲。


    “不跪,我就去把虞日重的膝蓋骨給挖掉一個,如何?”


    如今父親是她的軟肋。


    虞笙笙眉眼低垂,抿著唇別扭了半晌後,深吸一口氣,這才跪了下去。


    “叩見將軍。”


    少女的聲音如玉器相撞,清脆悅耳,卻帶著股冰人的寒意。


    慕北舌尖頂著腮,鳳眼微彎,笑得愜意。


    他從座位起身,雙手負在身後,走到了虞笙笙的身前,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伏地而跪的少女。


    “跪得這般不情不願。”


    抬起腳尖,他狠狠地踩碾著那纖細粉嫩的手指。


    “疼嗎?”,慕北冷冷地問。


    指尖被踩得生疼,包紮好的傷口也跟著撕裂,流出的血濡濕了紗布,虞笙笙疼得一頭冷汗,卻仍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無聲忍受著。


    慕北繼續道:“曾經有個畜牲,就是這麽踩過慕蓉的手。今天,我替她還給你們虞家。”


    慕蓉,虞笙笙是記得的。


    十歲以前,母親因與慕北的母親是手帕交,所以兩家時常走動。


    慕蓉隻比她大三歲,年紀相仿,便會常常一起玩耍。


    虞笙笙盯著慕北的腳尖,無論他如何用力踩壓,她都咬著牙根,倔強地不喊一聲疼。


    慕家在五年前,為何被抄家,為何被流放,其中的來龍去脈,虞笙笙並不清楚。


    但她知道,慕北正在將慕家所遭受的一切,在一樣一樣地還給虞家。


    虞笙笙垂著頭,掩飾著臉上痛苦的神情。


    “虞笙笙知錯了。”


    慕北收回腳尖,朝一旁的小落和小柒揮手示意道:“你二人退下,今天,就留她侍奉本將軍。”


    兩名婢女紛紛應聲褪去,書房裏隻留下慕北與虞笙笙二人。


    慕北將她帶到書房裏的一個隔間,裏麵擺放的都是慕家四口人的牌位。


    “以後每日晨起,你都要來這裏,替虞日重那個老家夥,給我慕家的人磕頭謝罪,一人三個,四個人就是十二個。”


    慕北踢了踢腳前的蒲團,同虞笙笙示意道:“頭磕響點。”


    牌位上,名字都是相識的故人。


    慕叔伯、景姨,還有姐姐曾經愛慕的慕平哥哥,以及兒時同自己玩得極好的慕蓉姐姐。


    故人辭世,本也是該跪拜的。


    更何況,慕府是因父親才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她虞笙笙又哪有反抗的餘地和拒絕的立場。


    虞笙笙不帶半點情緒地下跪磕頭,十二個磕完,額頭已是一片紅腫。


    慕北瞧見了,心中情緒複雜。


    到底為何,虞慕兩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回想五年前,隻有十歲的虞笙笙一哭一鬧,他慕北就不知所措,每每隻能掏出為她私藏的蜜餞,塞到她嘴裏,哄她開心、哄她笑。


    就連她不小心摔一跤,若是被他慕北瞧見,都要心疼好半天。


    如今,卻要對她說著最惡毒的話,做最殘忍的事,還要逼著她磕頭,把額頭都磕紅了。


    可是這又能怪他嗎?


    要怪,隻能怪她是虞笙笙,是虞日重的女兒。


    慕北嘴角勾著無奈的笑,他對虞笙笙的折磨,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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