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接連抓來幾個女婢詢問,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虞笙笙白日裏逃走了。


    消息算好,也算壞。


    他站在偌大的院子裏,仰頭無力地望著夜空,內心慌亂無措。


    笙笙啊,你現在到底在哪兒?


    不甘於就此放棄,慕北疾步穿梭在這座府宅的每間屋子,將每個角落都一一查遍,隻差掘地三尺。


    無人的後院,岑寂無聲。


    風吹動廊下的紗燈,燈火明滅搖曳,落在地上的光影也跟著晃動,也照出了那躺在角落裏的發簪。


    濕紅的眼底掠過一抹淩厲,慕北緊步上前,俯身撿起地上的那根發簪。


    簪頭的玉雕杏花已經徹底碎裂,可仍能辨別出,這就是他當初為虞笙笙定製的那枚簪子。


    鳳眸微眯,深邃幽深。


    慕北判斷虞笙笙應是逃到這附近時,掉落了這枚簪子。


    可簪身外鞘不在,唯有鋒利的細杵,顯然是虞笙笙遇到了危險,拿簪子防身。


    白日裏能出入這府邸的人,都是扶胥大世子的人。


    府上的女婢嫌疑可以暫時排除。


    唯一能威脅到虞笙笙,並逼她要下狠手的人......應該是扶胥大世子的侍衛或府上其它的男丁隨從。


    而虞笙笙,要麽被關在這府上的某間暗室裏,要麽就還在這座光州城裏。


    光州城說大也不大,可說小也不小,虞笙笙的生命安危隨時都有危險,他該如何能快點找到她?


    心急如焚,說的大抵就是此時這般。


    ......


    慕北憑一己之力,夜開城門。


    大湯國的兵將出其不意,打得扶胥國一個措手不及。


    大勢已去,扶胥國君王帶著自己兩個兒子,及其一匹精銳部隊趁亂倉皇而逃。


    不到一個時辰,光州城便被奪回。


    攻占光州城後的第一件事,慕北便將所有扶胥國戰俘都集中在一處。


    團團火把的映照下,慕北凝視著他們,映著燭火的眸子卻像是凍結的黑潭,淬著懾人的寒,沒有一絲半點的暖意。


    “今日,凡是出入過扶胥大世子住處的人,站出來。”


    “實話實說者,可免一死。”


    須臾,陸續有人站起。


    慕北揪出一個人開始盤問,把在扶胥大世子住處值班的侍衛名簿一一列出,包括何人何時值崗,也都調查得清清楚楚。


    除去兩軍交戰時丟了小命的,又除去時刻跟隨扶胥大世子的貼身侍衛,以及逃出光州城的人外,剩下的都是慕北懷疑的對象。


    慕北揪住侍衛統領的衣襟:“說,今日城牆上,被扶胥大世子帶回府的女子,現在何處?”


    “不知道。”


    “不知道?”


    慕北一刀插進對方的手掌,疼得那人慘叫連連。


    “真不知道,知道的就說了啊~~”


    慕北抬指搓了搓眉頭,冷白俊美的麵容掛著陰邪又有些不耐的神情。


    “在你們這些人當中,定有一個人知道那女子的下落,如果能說出一點對本將軍有用的信息,我可立馬放你們出城,回歸故土。”


    “若互相包庇,就別怪本將軍發狠動刑?”


    十幾名扶胥侍衛跪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


    慕北又補充道:“放心,我慕北說話算話!重要的是,要看你們配不配合。”


    那十幾人看向彼此。


    半晌後,有人先出聲說道:“慕將軍,今日那女子扶胥大世子的府上逃走,我與其它幾名侍衛倒是有在府上搜尋過,但並未曾找到那女子。”


    “我也跟著一起搜尋過。”


    “還有我。”


    “還有我。”


    慕北腦中閃過一個想法,他緊忙問道:“當時共有幾名侍衛一起搜查,是否都在此處?”


    那幾名侍衛低頭尋思了一番,突然有人想起了什麽。


    “對了,秦善呢?怎麽不見秦善?”


    “秦善今夜無輪值,應當與咱們一同在後院的寢房休息的,可自天黑後就沒見到他。”


    “對,若是跟我們一同在屋裏就寢,城門被攻破時,理應同我們一起出來作戰才對......”


    “這麽說來,好像適才慌亂之間,我也未瞧見秦善。”


    “可秦善為人謙和,除了臉上那幾道疤看起來凶些,平時為人處世仁厚純良,不像是會做出擄走姑娘的事來。”


    “據我所知,秦善自來了光州城後,好像在外麵結識了個女子,常常夜裏跑出去與女子私會。”


    ......


    為了能保住小命,那幾人將過往的所知所見,以及今日的經過,事無巨細地同慕北一一道來。


    直覺告訴慕北,虞笙笙的失蹤定與那秦善有關。


    慕北如同看到了希望,急迫地揪起某個侍衛問道:“可知那秦善最常去哪裏與女子私會?”


    “好像是主街左側第八坊的初月巷。”


    慕北提著長劍,縱身躍上馬背,狠狠抽了一鞭,便朝著那初月巷絕塵而去。


    李副將等人亦是跳馬緊追隨後。


    馬蹄聲聲,如同踩踏在慕北的心頭上。


    光州城的城建圖,他已熟記於心,沒過多久,便趕到了初月巷的巷口。


    馬蹄尚未刹穩,慕北就急得跳下馬背。


    “李副將,帶人挨家挨戶地搜,老鼠洞都不準放過。”


    “屬下遵命。”


    慕北連大門都不敲,腳點牆麵,輕輕一跳,就翻到了百姓家的院子裏。


    半柱香後,整條初月巷被鬧得雞飛狗跳,明晃晃的火把下,因戰亂躲在家中的城中百姓也都聚在了巷子裏,任由慕北及李副將帶著兵將自家院宅搜查個遍。


    慕北隻是找人,原則還是有的。


    命令部下不許毀壞百姓家裏的一磚一瓦,也不得將物件翻亂。


    就這樣從街頭搜到巷尾,仍未見到什麽臉上有疤的秦善,也未找到虞笙笙的半根頭發絲。


    ***


    火光映襯下的地下室,從未像今日這般通亮。


    屍體被燒得嗶剝作響,好像是那一個個冤魂終於解脫,重入輪回後的歡呼。


    焦味掩蓋了原有的腥臭。


    火光映在秦善那失去理智的眸光裏,如同燃燒著熊熊的怨氣。


    他舉起手中細小的刀片,朝虞笙笙刺去。


    虞笙笙隨手抄起身手的掃帚,堪堪擋住了那一刀。


    然而氣力懸殊下,掃帚被奪走,而秦善也已經逼至身前。


    一絲冰冷刺在腹上,虞笙笙悶聲喊痛,碎瓷片從泄了力的指間滑落。


    溫熱的血液流出,浸濕了輕紗襦裙。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看著那插在身上的利刃,隻覺得身體在慢慢變冷,冷到麻木,麻木得不知道痛為何物。


    一刀接著又是一刀。


    扭曲猙獰的麵孔,撫著她的臉,怪異地笑著,輕描淡寫地同她說了幾個字。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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