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碟兒酥油泡螺,味道中規中矩,入口甘甜,但吃過後還是有淡淡甜膩感。趙秋娘吃了口茶,中和了齒間的甜味。


    這碟兒酥油泡螺有些甜了,估計是那窮丫頭做的。沒見過世麵,忽然有了糖就拚命放,殊不知過猶不及,倒顯得有些膩。趙秋娘心裏想著,不過她個小丫頭,能做成這樣,也算有天賦了,難怪能嚇唬住薛令薑。


    慢條斯理的吃完茶,趙秋娘又試一試另外一碟兒酥油泡螺。尚未入口,奶香已充盈於鼻尖。喂進嘴裏,如甘露灑心,入口而化。最妙的是濃鬱奶香之中,夾雜著若隱若現的玫瑰花香。沒有半點膩味,清新若雨後玫瑰。糖在奶油裏是很矜持的,似肥瘦相宜的美人,回味甘長。


    賴媽媽的手藝,怎麽精進了這麽多?


    不自覺地,趙秋娘唇角微微揚起。許是這泡螺兒做的小巧玲瓏,又或者是過於美味。她吃完一整個泡螺兒還意猶未盡,於是叫丫鬟又喂了一個。


    「這個好!」趙秋娘斬釘截鐵道,一把掀開絲帕,卻瞧見賴媽媽臉色微青,很是尷尬的樣子。


    絮因「噗嗤」笑出了聲:「姑奶奶當真有眼光,你讚的那碟兒是我們月牙兒做的。」


    誰是月牙兒?不是賴媽媽做的麽?趙秋娘身子微微前傾,眼睛微微睜大,顯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什麽,是你們找的那個窮丫頭做的?不可能啊!」


    「怎麽不可能。」絮因上前一步,獻寶似的將兩碟兒酥油泡螺擺在一起:「你看月牙兒做的,樣子比賴媽媽的小巧,還是一紅一白兩色,多好看啊!」


    她手裏擺弄著兩碟兒酥油泡螺,一雙眼卻直愣愣地看著賴媽媽。


    說出來的話,就跟潑出來的水似的。趙秋娘說月牙兒做的好吃,看你這老貨還有什麽可說的!


    賴媽媽臉上青一道白一道,壓抑著情緒,上前給趙秋娘和薛令薑分別道了個萬福:「是老身托大,技不如人。」


    她轉身欲退下,絮因追著喊,得意洋洋的:「哎,你的十兩銀子呢?這麽大的歲數,還想欠人小姑娘銀子不成?」


    賴媽媽駐足:「正要去拿。誰沒事帶著銀子在身上到處亂晃,叮叮當當跟沒蓋子的半桶水似的,不知幾時有麻煩!」


    絮因全然不以為意,瞧瞧,這老貨就是急了。


    月牙兒倒是上前一步,說:「承蒙姑奶奶厚愛,多謝賴媽媽指點,否則我也做不出這樣好的酥油泡螺來。」


    「賴媽媽指點過你?」趙秋娘連聲問。


    「三娘子給我嚐過賴媽媽的手藝,我也是在此基礎上加了些自己的想法。若不是賴媽媽,我也學不會。」


    她說的情真意切,並沒有半點嘲諷的意思。讓趙秋娘覺得稍稍回來了些臉麵。


    背對眾人,賴媽媽「哼」了一聲:「輸了就是輸了,你不用給我戴花帽子。放心,十兩銀子,絕少不了你的。」


    說完,抬腿就走。


    趙秋娘也推說有事,一道風似的走了。


    人散了之後的冰心齋,驀然靜了下來。


    月牙兒拿到了賴媽媽輸給她的十兩銀子,是一個小丫頭拿來的,臉拉得老長。


    絮因倒是很暢快,張羅著要拿些舊衣裳送給月牙兒。


    聽她忽然客氣起來,月牙兒一時有些不適應,卻聞薛令薑道:「她素來是這樣的性子,天晴就是戲,下雨就是憂。你且坐著罷,還是說,你嫌棄我的舊衣裳?都是很好的,也沒穿過幾回。」


    「那是自然,三娘子的東西怎麽會不好?」月牙兒笑一笑。她當富二代的時候,對衣服飾品什麽的,並不是很在意。上萬的限定款也穿,十塊的t恤也穿。本來嘛,做吃食免不得身上沾點什麽,隻要穿的舒服就好。


    薛令薑一指身旁的繡墩:「你坐過來些,我們好說話。」


    月牙兒便離她近一些,能嗅見她的脂粉味,是茉莉的香氣。


    「你在外頭,可有聽見什麽新鮮事。」


    大約是無聊,想聽些故事?月牙兒心想,便笑嘻嘻的說:「新鮮事也有,我嘴笨,說不出什麽,便講個聽來的給三娘子聽。」


    月牙兒見陽光落在薛令薑身上,將她的雲鬢照得微微發亮,忽然想起童話《長發公主》來,索性說了這個故事。


    故事不長,月牙兒隻挑著重點講。薛令薑聽著,身子微微前傾,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童話講完,薛令薑歎道:「真是因緣造化,公主的養母未必就不疼她。」


    「什麽公主?」絮因尋了東西過來,正巧聽到這一句:「是說福樂公主麽?」


    福樂公主是什麽人?


    許是看出了月牙兒的疑惑,薛令薑解釋道:「是先帝的八公主,小時候我有幸同她玩過。」


    「何止是玩過,」絮因插嘴,麵上滿滿的都是對昔日歲月的驕傲:「那時候我們家主人在朝,誰不給薛家麵子。三娘子那時常常進宮陪福樂公主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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