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書生聞言,一雙小眼瞪得跟牛似的,正想說「隻要一盤」,便見那個看花的同窗挽住他的肩膀:「多虧了劉兄大度,不然咱們哪有這口福。」


    「就是就是,全縣學的學生,數劉兄最會做人。來來來,我以茶代酒,敬劉兄一杯!」


    劉書生笑得比哭更難看,咬牙切齒道:「就先上這個吧。」


    做泡芙需要用到烤爐,月牙兒同伍嫂打了聲招呼,自己去做了。


    因為時間久,為防止客人等到不耐煩,她還特意同六斤交代,要給客人送一疊梅豆去。


    梅豆,這三個書生吃得也不少。劉書生還沉寂在痛失銀兩的悲痛之中,興趣缺缺,可聽見他兩個同窗嘎嘣嘎嘣地咬著梅豆,不由得憤怒的拿了好幾粒梅豆來吃。


    咦,這梅豆的滋味,還真不錯呢。


    三個人也不說話,悶頭吃梅豆,沒多久小碟兒就見了底。劉書生一個同窗將六斤叫過來,說:「再上一碟梅豆。」


    「這個不賣的。」六斤細聲細語,解釋道:「梅豆是贈品,一桌隻有一碟。除非等位等久了,才能拿第二碟。」


    見六斤一副小可憐的模樣,三人也不願與她為難,隻是抱怨說:「不知這老板怎麽想的,送上門來的錢還往外推。」


    隻有劉書生一人鬆了口氣,覺得那蕭老板真是個大好人。


    等了好一會兒,店裏的桌兒漸漸坐滿了人。眼瞧著後頭來的人桌上已經有了點心,他們仨的泡芙還無影無蹤,一個書生有些著急,正想催單呢,忽聞見一股濃鬱的甜香。


    這香味很特別,不是其他點心那種淡淡的香氣,卻很濃鬱,縈繞在鼻子前,揮散不去。


    眾人原先說話的說話,吃點心的吃點心,然而此刻不約而同地望向湘簾後——香味飄來的方向。


    隻見月牙兒從簾子後頭走出來,手中托著一樣新奇的點心,正散發著香氣。


    那是一碟兒淡黃色的點心,圓圓的,很可愛,表皮酥脆。倒真和《憐月瓶》裏說的是一個模樣。


    泡芙才放到桌上,顧不得燙,一個書生就拿起一個吃,一臉陶醉。


    這是餓死鬼投胎嗎?劉書生在心裏大罵道,立刻護犢子一樣攏過一碟兒泡芙,拿起一個塞在嘴裏。


    咬破酥皮的一瞬間,奶油就滑了出來,口齒之間立刻被濃的化不開的奶香與蛋香占領。酥皮的熱,同奶油的冷奇妙的組合在一起,給予泡芙更多層次的口感。呷在嘴裏,脆而不幹,香而不膩,真真叫一個妙不可言。


    這銀子花在這麽美妙的點心上,是值得的!


    劉書生腦海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見這三人連話都不說了,隻埋頭大吃。在濃鬱的香氣裏,其他客人也紛紛道:「給我來一碟兒他們吃的點心。」


    「我也要兩碟!」


    ……


    月牙兒本還想問問他們,是從哪裏知道泡芙這樣的點心的,可一時間又那麽多客人點單,也沒空去問了。等她忙完這一陣,南窗下的看花專用桌已經換了客人。


    自從這天之後,每一日都有新客人登門,張嘴就問:「聽說你們這裏有泡芙,給我來一碟兒。」


    有的客人甚至是從金陵附近的城鄉過來的,身後還跟著背行禮的家仆,寧可坐著等,也指明了要點「泡芙」吃。


    月牙兒看他那樣,忍不住問:「為什麽都要吃‘泡芙’?你們到底是從哪裏知道這個的?」


    客人見她是個姑娘家,說話就有些支支吾吾:「這個……聽說這泡芙是一種宋朝時皇城特別流行的點心。」


    宋朝皇城?


    月牙兒二丈摸不著頭腦。


    這個謎還是於雲霧給他解開的,他特意跑過來說:「老實說,你家是不是有本家傳的食譜?或者祖上曾經當過禦廚?不然怎麽知道這麽多失傳的點心?」


    「瞎說什麽呢?」月牙兒笑著說:「於大哥,你是從哪裏知道泡芙的?」


    於雲霧看了看周圍,低聲道:「有一本小說,叫《憐月瓶》,裏頭有記載過。」


    後來,等月牙兒真把《憐月瓶》買回來,打開一看,哭笑不得。


    她大概知道這書的作者是誰了。


    打更人的銅鑼,在睡夢裏隱約響起,聽得不真切。


    伍嫂自夢中醒來,見一地月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側身瞧見女兒六斤安穩的睡顏,方才的夢魘也漸漸淡去。


    她轉身欲睡,卻聽見廚房裏有鍋碗瓢盆的響動。


    蕭姑娘這麽早就起來了?


    伍嫂摸著牆走出去,見著一盞油燈映在廚房的牆上,照成一圈小小溫暖的光。月牙兒朦朧在這淡黃色光裏,正做點心,一旁的灶上熱氣騰騰,散著煙火氣。


    「蕭姑娘,我來揉罷。」她忙道,上前挽起衣袖欲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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