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這話是那日她用來堵他的,沒想到現在被他反將一軍。她歎歎氣,少不得要把姿態放低。沈櫻從矮榻上下來,緩緩走去,牽住他的手,被他毫不留情的甩開。


    沈櫻不放棄,再度扯住他的袖子。一來二往的賀寒終於心軟,「做什麽?你不是要同本王恩斷義絕嗎?」


    她順勢靠在他懷中,聲音委屈,「我何曾說了這樣的話。賀寒,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倘若不是為了你,我何苦在這吃人的後宮掙紮。」


    他心裏一疼,打橫抱起她走向床邊。她被放在床上,身子還是依偎著他,「聽說你要去潯城了?」


    「你是為了沈思弦?」他冷笑,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眼巴巴的過來,結果她惦記的還是旁人。


    沈櫻無奈,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荷包,「這裏麵有平安符,是上一次宮妃出宮去護國寺為皇後祈福時我偷偷求的。賀寒,你帶在身上,我也安心。」


    她的針線功夫不好,不過在宮裏待著也無事可做,每天這麽練著手藝倒也好了不少。賀寒望過去,那是個墨色的荷包,上頭用淺色的線繡了蘭草。


    「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你在我心中總歸如蘭草一樣,不可侵犯。」她貼著他的臉,「賀寒,我不要你為我做什麽,我隻要你永遠記著我。」


    三日後賀寒啟程,在一個半月後終於抵達了潯城。而此時南蠻已經發動了第三次攻擊,後麵兩次的攻擊要比第一次厲害的多,南蠻全部的大軍壓境,大有要跟大齊決一死戰的決心。


    沈思弦依舊是前鋒,帶頭迎戰。這兩次大齊和南蠻的傷亡都是差不多,再沒有了首戰告捷的那種喜悅。沈思弦走在陣亡將士堆裏,目光一一掃過那些熟悉的臉孔。


    幾日之前他們還曾把酒言歡,他們曾並肩作戰,可是活下來的人越來越少,死去的人卻越來也多。


    應桀走過來,「他們都是大齊的勇士,是大齊的驕傲。」


    她回過頭,這些人在成為大齊將士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不管是一個將軍還是一個普通的士兵,死在戰場上,死前殺了敵,那麽他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應該是沒有任何遺憾了。


    「以後我們也會這樣嗎?」沈思弦喃喃問:「終有一天,我們也會死在戰場上。當年我第一次上戰場,我曾想過最壞的打算不過就是馬革裹屍,可是這麽多年我自己沒死,卻看透了無數的生死。」


    「將軍,王爺到了!」


    沈思弦和應桀同時回頭,應桀點點頭,「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他轉頭對沈思弦道:「你也趕緊收拾一番隨我去迎接王爺。」


    她明白,打仗本來就是要死人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逝者已逝,那麽活下來的人就更要拿下這場戰役,才能慰藉所有死去人的在天之靈。


    賀寒是王爺,沈思弦心裏頭再不滿見了麵該行禮還是要行禮。好在賀寒也不跟她計較,轉身同應桀寒暄,你來我往都是權謀的好把手。


    沈思弦站在邊上百般無聊,有空在這裏看賀寒還不如回去多看幾本兵書。等他們說完之後應桀讓開身子,「王爺的大帳已經備好了,王爺一路舟車勞頓,臣準備了接風洗塵宴。」


    賀寒點點頭,目光掃過沈思弦,「應將軍接人待物自然是叫人放心,沈將軍,你恐怕還要學學。」


    沈思弦心情還沒轉圜過來,她冷笑,「臣從小就是這個樣子,如今長大了恐怕更改不回來了。」


    「沈將軍一向特立獨行,不足為奇。」賀寒不跟他計較。


    接風洗塵要到晚上,賀寒一路趕過來肯定累了,所以應桀親自把他送去了帳子讓他好生歇息。沈思弦也要回去,結果卻被賀寒身邊的侍衛請過去,她不甘不願的進去,「不知王爺叫臣來做什麽?」


    「你當我想見你?我受人之托,總得將事情做齊全了。」他目光落到桌上,「沈櫻給你的。」


    那是一直小包袱,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塞了不少東西在裏麵。沈思弦一愣,而後才珍重的捧起那個包袱,「她過得好不好?」


    賀寒麵色平靜,「她讓我告訴你,她過得挺好。」


    「那就是過得不好了。深宮大院,怎麽會好?她那樣的姑娘最喜歡自由,以往在將軍府都待不住,半夜裏還會偷偷出去,現在進了宮,也不曉得要有多寂寞。」


    「賀寒,她本來該有大好的人生。如果她不進宮,她可以嫁人。或許她不夠愛那個人,但是她會過得比現在好上許多倍。你欠她的,你永遠都還不清。」


    他垂眸不語,沈思弦歎歎氣,「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她的那些付出在你看來又算得了什麽,她是一個傻姑娘,你卻不是她的良人。」


    她情緒低迷的回到帳子裏,那個包袱沉甸甸的。她平鋪在床上,裏頭裝著許多小東西。有很多宮裏的金瘡藥,還有幾樣很好看的首飾、一封信和一個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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