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玉兒生了福臨後,彩虹便悶悶不樂,雖然皇太極每天忙完正事就來她的關雎宮,然而她卻擔心自己的兒子比不上那剛出生的福臨;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那孩子是帶著福氣降生的。


    雖然皇太極和玉兒的感情仍處於冰點,但彩虹心裏明白,男人對自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覺得珍貴,皇太極對玉兒的那份感情就是這般微妙。說不定哪一天,玉兒接受了皇太極的感情,再加上福臨的出生又是如此不凡,到時候她還有什麽可指望?


    「彩虹!」皇太極見彩虹若有所思,直對著桌上的杯子發呆,便出聲喚她。


    「皇上,您叫我?」彩虹如大夢初醒。


    「最近這些日子,朕見妳老魂不守舍,怎麽啦?」皇太極親昵的摟了摟她。


    彩虹神色憂鬱,「人人都說福臨是帶著福氣來下凡的,可是我們的兒子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我真羨慕玉兒的好運氣,能給皇上生個有福氣的阿哥。」


    「這種與生俱來的福分,是羨慕不來的,如果妳覺得八阿哥的福分不夠,不如朕就在他周歲生日時大赦天下,替他積點福澤,妳說這樣好嗎?」皇太極安撫道。


    「謝皇上。」彩虹這才心滿意足的倒進皇太極的懷中。


    然而這替八阿哥慶生而大赦天下的舉動,卻引來朝野王公大臣們


    議論紛紛。


    絕大多數的王爺、貝勒們對皇太極這個作法深感不滿。


    善於掩飾情緒與稍有城府的代善、多爾袞對此不置可否,然而性情直爽的阿濟格和豪格就不免怨聲載道了。


    「我們為皇上征朝鮮、打明軍,這些年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結果呢?出生入死、南征北討,若稍有差池便議罪論罰。可是現在,憑什麽為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皇子頒旨大赦天下?這分明無視我們這些人的勞苦功高嘛!」阿濟格義憤填膺。


    豪格是皇太極的長子,他的感觸更深,因此也跟著發牢騷:「就說今年征朝鮮,明明大勝而歸,不但沒有升官晉爵,反而還給扣上一個兵行無紀的罪名。」


    代善也有感而發地道:「我老了,帶不動兵馬了。」


    阿濟格對代善道:「汗父在世時,立四大貝勒共掌政務,你可是四大貝勒之首啊!」


    多爾袞忽然冷笑一聲,「還提什麽『四大貝勒』!眼前阿敏還被圈著,莽古爾泰死得不明不白,咱們的皇上是你們四大貝勒當初擁立出來的,現在呢?誰的功勞大,他就整治誰。」


    廳上眾人多半也都是當時擁立皇太極繼承汗位的人,如今皆大有悔不當初的感覺。代善無奈的歎了口氣,隻是事實已造成,又能怎麽樣呢?


    豪格低聲的嘀咕:「要是中宮皇後生阿哥,大赦天下,那無話可說,偏偏皇阿瑪是為了關雎宮的宸妃,真教人不服。」


    聽完豪格這話,多爾袞的心裏浮現玉兒的影子,他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玉兒了。


    玉兒和金鈴子抱著福臨在花園曬太陽,金鈴子扮鬼臉,逗得小福臨咯咯直笑。


    金鈴子看著玉兒,「主子,咱們九阿哥可比關雎宮的八阿哥可愛多了,我聽那裏的宮女、太監們說,八阿哥一出生身體就不好,三天兩頭生病,成天哭、整天鬧,煩都煩死人了。」


    玉兒若有所思的道:「也許宸妃是為了八阿哥的身體心煩,我總覺得最近她對我的態度有點奇怪。」


    「怎麽奇怪法?」金鈴子不解地問。


    「難道妳看不出來,她以前對我們挺熱絡的,但最近她非但沒到永福宮來,就連我過去看她,她也很冷淡,不是說累了,就是說頭疼。以前我跟她是無話不談的,現在卻變得好像無話可說了。」


    金鈴子點點頭,「主子,妳別說我挑撥是非,其實宸妃娘娘是擔心妳搶了皇上對她的寵愛。」


    「怎麽可能?」玉兒笑了。


    「她也明白我跟皇上的關係,雖然我和皇上不至於勢同水火,但也確實是相敬如『冰』。」


    「她就擔心萬一妳那冰化了,又有九阿哥這麽可愛的皇子在,皇上再也不可能像心肝寶貝似的捧著她囉!」金鈴子說著,眼睛卻望見多爾袞從遠處走過來,「主子,是睿親王。」


    玉兒轉過身,果然看見多爾袞走進園子來。


    「睿親王吉祥!」金鈴子抱著福臨向多爾袞請安。


    「不必多禮。」多爾袞逗了福臨一下,羨慕的說道:「好可愛的孩子,這眉眼唇鼻秀氣極了,可不可以給我抱抱?」


    金鈴子把福臨抱給多爾袞,玉兒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你平常弄刀舞劍挺靈光的,怎麽抱個孩子這樣笨手笨腳?」


    多爾袞親了孩子一下,「十四叔沒抱過孩子,抱你還是第一次,當然笨手笨腳啦!」


    玉兒瞅著多爾袞,「說實在的,你也該有個孩子了。」


    多爾袞低下頭,輕聲的對玉兒道:「難道妳忘了,我說過這輩子……」


    「別提這輩子了,現在都成了這個局麵,你還能改變什麽?」玉兒的眼裏閃過一絲哀怨。


    多爾袞抱著福臨,微微一笑。


    「妳說得對,從科爾沁到這裏,我什麽都沒能給妳,幸好老天爺給了妳一個兒子。」


    玉兒點點頭。


    多爾袞忽然感覺懷中一陣溫熱,他下意識的把福臨抱開,金鈴子則哎呀的叫著。


    玉兒見狀笑道:「這小子居然在你身上撒尿!」


    多爾袞搖搖頭,一副沒轍的樣子。


    「進屋去,換身衣服吧!」玉兒提議。


    多爾袞進永福宮後,金鈴子說:「皇上從不在此留宿,宮裏哪有男人的衣服可讓睿親王換呢?」


    玉兒想了想,「派個小太監回睿親王府去拿吧!」


    多爾袞阻止她,「別去,若遇見百靈,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是非。」


    「那就借一套侍衛的衣服給你,行嗎?」玉兒問道。


    「行。」多爾袞已經迫不及待的把最外麵的罩袍脫下來了。


    金鈴子借來一套侍衛裝給多爾袞換上。


    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的跑進來。


    「主子,皇上帶著陸公公朝永福宮來了。」


    玉兒剛泡好茶,原以為可以和多爾袞說些話,無奈卻沒有機會了。


    「改天吧!」多爾袞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免得給皇上撞見,又把妳圈禁起來。」


    玉兒送多爾袞往側門走。


    「皇上要是再圈我,我一定把你一起拉進來。」


    多爾袞在門口,依依不舍的握了玉兒的手一下。


    「回去吧!」


    「我看著你走。」玉兒說。


    「別傻了。」多爾袞雖這麽說,心底卻是隱隱作痛。


    當玉兒回到屋裏時,才發現皇太極已經走了。


    「皇上沒進來嗎?」


    「皇上氣跑了。」金鈴子有些無奈。


    「氣跑了?」玉兒很詫異。


    「是啊!」金鈴子點點頭,「皇上進來,一眼看見桌上的熱茶,他就問是不是有客人?奴婢回說是。還沒說客人是誰呢!皇上又問,是否睿親王來過?奴婢當然說不是。可是皇上卻拿起睿親王落在茶幾上的玉佩對奴婢說,這玉佩上有多爾袞三個字,妳不認得,朕卻不會看錯。接著,奴婢隻聽見皇上哼的一聲,氣呼呼就走了。」


    玉兒苦笑,「咱們永福宮以後恐怕要改名了。」


    「改名?」


    「改名叫冷宮。」


    這天夜裏,體弱多病的八阿哥不但高燒不退,而且全身痙攣、口吐白沫,嚇得彩虹魂不附體,皇太極也連夜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全召到關雎宮會診。


    皇太極大聲的對太醫們下令:「八阿哥的病,你們想辦法治好他,不管是用天山雪蓮或是千年靈芝,甚至是進貢的珍貴藥材,今晚就把病情給穩住。」


    宮裏整夜燈火通明,煎藥的、把脈的、送茶水的,忙成一團,直到天空濛濛亮。彩虹整夜都不曾合上眼,她焦慮的看著太醫們低聲討論、爭議、協調、開處方箋。


    皇太極柔聲告訴彩虹:「天都亮了,妳先去睡一會兒吧!朕也該上早朝了。」


    彩虹拉著皇太極,「八阿哥的燒還沒全退,我睡不著,我的心一直懸在半空中,皇上,我真的很擔心,您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皇太極神色為難。


    「彩虹,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在這裏,妳不需要擔心,有什麽事,太醫會想辦法,他們個個醫術高明,妳隻管放心!」


    然而就在太醫們全守在關雎宮的時候,福臨也病了,小嬰兒生病似乎沒什麽前兆,說病就病了,而且還選在大半夜。


    金鈴子到太醫院裏請太醫,可是裏麵卻像個空城,連個輪值的太醫都看不見。


    「太醫們都上哪兒去了?九阿哥病了。」金鈴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小太監。


    「太醫們都被皇上召進關雎宮裏,他們已經兩天沒回來了。」


    「為什麽?所有的太醫都進了關雎宮?難道太醫院要搬進關雎宮啊?」金鈴子實在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


    「還不是因為八阿哥的病惡化。」小太監說。


    「哇,八阿哥生個病,排場比皇上都大!」


    金鈴子無奈的前往關雎宮去請太醫。沒想到她連宮門都進不去,即被侍衛擋在門口。


    「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金鈴子氣急敗壞的說道:「我誰也不打擾,麻煩你進去替我請個太醫出來。」


    侍衛不通人情的把金鈴子趕走。


    回到永福宮,金鈴子忿忿不平的把情況說給玉兒聽。


    玉兒雖然心裏有氣,但畢竟關雎宮裏是自己的姐姐,碰到這種情形,她也隻好解釋為下人們處理不當。


    「金鈴子,既然太醫不能過來,咱們就把福臨抱過去。」


    金鈴子點頭。


    「好吧!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總會有辦法的。」


    玉兒帶著金鈴子和福臨匆匆來到關雎宮。


    侍衛見到莊妃親自前來,可不敢再無禮。


    她們順利的進了前廳,玉兒也得知今晚皇太極留宿關雎宮,但等了好一會兒,隻見一個老嬤嬤出來。


    「莊妃娘娘吉祥!」


    「九阿哥生病了,我想請太醫替他看診。」玉兒說道。


    「太醫現在正忙著替八阿哥會診,恐怕抽不出空來。」老嬤嬤回道。


    金鈴子喝了一聲:「放肆!八阿哥的命值錢,我們九阿哥的命就不值錢了嗎?」


    老嬤嬤似乎有恃無恐,慢條斯理的說道:「九阿哥是帶著福氣降臨的,這個傳奇奴才們都知道,隻是我們八阿哥天生體弱,所以皇上才特別讓太醫們聯合會診。」


    玉兒對這個老嬤嬤的態度十分反感,因此冷聲道:「妳畢竟是個奴才,做不了主,進去向皇上通報一聲吧!」


    老嬤嬤仍遲疑著。


    「去啊!難道要我們把整個宮裏的人全叫醒嗎?」金鈴子瞪著她。


    老嬤嬤進去了好一會兒才出來,「皇上為了八阿哥,昨晚一夜沒合眼,陸公公說,天大的事都請明兒個再說吧!」


    「明天?我們等不及明天啊!」金鈴子望著玉兒。


    「我要見太醫。」玉兒抱著福臨打算闖進裏麵,不料一群侍衛卻從外麵衝進來將她們團團圍住。


    老嬤嬤開口道:「莊妃娘娘還是請回吧!皇上和宸妃這幾天為了八阿哥的病忙得焦頭爛額,累得人仰馬翻,現在三更半夜,奴才實在無能為力。」


    「如果八阿哥病個十天半個月,難道我們就得苦等十天半個月嗎?萬一宮裏其他人病了,難道太醫也見死不救嗎?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最好讓太醫治治你們的勢利眼。」金鈴子急得語無倫次。


    玉兒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吧!咱們自己想辦法。」


    玉兒心灰意冷的抱著福臨回永福宮。


    福臨仍然高燒不退,玉兒對皇太極的冷漠無法釋懷,因此在這個無助的時刻,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多爾袞。


    「金鈴子,妳照顧福臨,我要出宮去。」


    「福晉,妳要去哪兒?」金鈴子一麵忙著替福臨以冰毛巾敷頭,一麵又擔心主子會不會因一時氣憤而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我去睿親王府。」玉兒換上一身侍衛服裝。


    「睿親王又不會看病,找他有什麽用?」金鈴子問。


    「他雖然不會看病,但他也許知道城外什麽地方有大夫啊!」


    金鈴子恍然點頭。


    「是啊!他既然認識毒王,說不定也知道什麽醫仙、藥王的,太好了,福晉您快去,奴婢會仔細照顧九阿哥的。」


    玉兒像小偷似的溜進了睿親王府,這個時候更深露濃,除了巡邏的侍衛,所有的人都沉睡在夢鄉,玉兒暗自祈禱,希望能順利的見到多爾袞。


    不知是兩人心有靈犀,還是多爾袞習慣夜宿書齋,玉兒竟發現書齋裏還亮著燈火,她躡手躡腳的挨近窗邊,打算弄清楚屋裏的人是不是多爾袞。


    然而她一靠近,屋裏的人立刻大喝:「什麽人?」


    玉兒聽出是多爾袞的聲音,因此推了門進去。


    「是我。」


    多爾袞驚愕地看著她,「玉兒,妳怎麽會在外麵?」


    「當然是有事,而且還是麻煩事。」玉兒把福臨生病居然請不到太醫的事情,簡短的跟多爾袞說了一遍。


    「現在沒時間跟皇上生氣,我們得到城外找一個大夫,事不宜遲,走吧!」


    多爾袞與玉兒,兩人共乘一騎直往城外奔去。


    大夫在睡夢中讓人吵醒,一聽來人自稱是睿親王和永福宮的莊妃,說什麽也不相信。


    「你們別唬我了,皇宮內院有的是太醫,哪有用得著我們這些小大夫,再說,王爺、莊妃親自到我這個小藥鋪,太不可思議了嘛!」


    多爾袞板著臉,「救人如救火,你再囉囉嗦嗦,當心我摘下你的腦袋。」


    「好好好,走吧!走吧!」大夫拿了診療用具,急急忙忙的跟著他們進宮。


    福臨確實是福大命大,經過一晚的折騰,很快就退了燒。大夫說:「睿親王、莊妃娘娘,你們放心,九阿哥已無大礙,再服兩帖藥就行了。」


    玉兒千謝萬謝,讓金鈴子付了加倍的診金,送大夫出宮。


    多爾袞蹲在福臨的身邊,溫柔的摸摸孩子熟睡的臉頰,感歎地說:「我總覺得這孩子應該是屬於我跟妳的。」


    玉兒看著熟睡中的福臨,心中感慨萬千。


    「我看得出你很喜歡孩子,你跟百靈……」


    「她已經懂得自己過日子了,妳不也一樣?」多爾袞站了起身。一晚沒休息,可是待在玉兒麵前,他一點睡意也沒有。


    「如果百靈心裏愛著別的男人,你會怎麽樣?」玉兒這個問題,其實問的是皇太極的心理。


    「如果百靈心裏愛著別的男人?」多爾袞從來沒想過,但如果真是這樣也好。


    「如果這樣,也許我的心裏會好過一點,我欠她的情,不是她吵吵鬧鬧就抵得掉的。」


    「為什麽皇上沒有你這種想法?」玉兒不解的說。


    多爾袞頓了頓,「其實,皇上心裏是愛妳的。」


    玉兒的情緒有些激動,「不,他對我隻要還有一分的情意,今天就不會棄福臨於不顧,從頭到尾,他都懷疑福臨不是他的孩子。」


    多爾袞聞言極為詫異。


    「皇上懷疑福臨不是他的孩子?」


    玉兒寒著臉,打從她自圈禁所回到永福宮後,皇太極好像忘了這世上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福臨還沒有出生以前,她處之泰然,然而福臨出生後,皇太極也因為彩虹的關係,很少過來探視,這點就讓玉兒難以諒解。


    多爾袞安慰著玉兒,「皇上和皇子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比尋常百姓家要疏離,妳就當福臨是上天送給妳的禮物,或者是上天送給我跟妳的禮物。」


    玉兒抬起頭,感動的望著多爾袞。


    「你真的這麽想嗎?」


    「當然。」多爾袞又把玉兒摟進自己的胸膛。


    「這孩子是妳懷胎十月所生,他有著妳的血、妳的肉,我當然會像愛妳一樣的愛他。」


    「那好,反正皇上也沒把福臨當親生兒子看,我倒希望他永遠別再走進永福宮了。」玉兒由衷的說。


    多爾袞在永福宮留到第二天下午,他見玉兒已經睡眼蒙矓,而福臨又很有精神的跟金鈴子咿咿呀呀的玩了起來,自己這才安心的打道回府。


    偏偏就這麽不巧,在永福宮門口,多爾袞和皇太極麵對麵的遇上了。


    「皇上吉祥!」多爾袞麵無表情的向皇太極行禮。


    皇太極看了陸公公一眼,「咱們是要到永福宮的,怎麽來到睿親王府了呢?」


    陸公公回道:「皇上,這兒是永福宮沒錯啊!」


    「皇上不必拐彎抹角,我來永福宮是為了福臨。」多爾袞沒好氣的說。


    「九皇子何勞你費心?」皇太極的口氣冷冰冰的。


    「昨晚福臨高燒不退,玉兒求醫無門,如果不是我從外麵找了大夫,皇上以為此刻九皇子還能安然無恙嗎?」多爾袞一想到昨晚玉兒所受的氣和委屈,便恨不得跟皇太極狠狠打上一架。


    對於昨夜的事,皇太極根本渾然不知,直到今天早朝前,他才聽陸公公輕描淡寫的說莊妃昨天來關雎宮找太醫,隻是夜已深,太醫們都已歇息,隻剩一位守著八阿哥離不開身,所以莊妃又回去了。


    他今天來,就是想探望玉兒和福臨,不料冤家路窄,遇見了多爾袞,甚至還被他數落了一頓。


    「朕的家務事,不用你來管。」皇太極咬著牙回道。


    多爾袞一股怒氣從心裏的最深處竄升了上來,他再也忍不住了,就算冒犯龍顏,他也不管了。


    「玉兒的事,我原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可是你對他們母子不理不睬、不聞不問,既然如此,為什麽要讓玉兒生下福臨?我可以理解你恨玉兒辜負你對她的一片深情,可是福臨呢?他何其無辜?」


    皇太極大吼:「他們母子今天會受到這樣的冷落,全是拜你多爾袞所賜!」


    多爾袞踉蹌的退了一步,刹那間,他像掉進一個冰窖裏,皇太極的話令他背脊發寒。他喃喃的說:「這是你報複的方式嗎?」


    皇太極吸了一口氣,「朕不準你再踏進永福宮一步,也不準你再接近玉兒他們母子,否則,他們要受的苦難會比現在多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關雎宮裏傳出彩虹椎心撕肺的痛哭聲。


    雖然這些日子來,太醫們全被召集到關雎宮裏,一日三班,晝夜不分的替八阿哥診治,無奈還是保不住他的性命;兩歲的孩子就這麽死了。


    彩虹搖晃著兒子,痛哭失聲,幾度暈厥,皇太極趕來後,無論怎麽安慰,也不能使彩虹安靜下來。


    鳳凰和玉兒聯袂而來,皇太極望著她們,「她不聽朕的勸,還是妳們來吧!」


    接下來的日子,彩虹變得精神恍惚,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清醒時,她總是呼天喊地的哭著,迷糊時,又把福臨當成自己的兒子,又摟又親。


    彩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睡覺時一點點聲響就驚醒。宮女、太監們隨侍在側,不能發出半點聲音,否則她便大發脾氣;但又不能完全沒聲音,因為她會疑心下人們都不聽差遣了。


    皇太極到大陵河視察軍情這段時間,彩虹隨時都要玉兒陪著,金鈴子見主子的身體有些吃不消,因此勸說:「主子,伺候宸妃娘娘的事,就交給關雎宮的嬤嬤和宮女嘛!又要陪著說話,又要喂湯喂藥,再這樣搞下去,鐵打的人也吃不消!」


    玉兒伸了伸懶腰,說道:「真是把我累壞了,太醫說彩虹隻是傷心過度,調養些日子就會複原,我怎麽替她調養了這麽久,她還是恍恍惚惚的呢?」


    金鈴子扁著嘴,「隻怕宸妃娘娘是有心累死主子妳喔!」


    玉兒心裏也有過這個疑惑,可是親生姐姐淚眼汪汪的要自己陪著,她又如何忍心拒絕呢?幸虧鳳凰派人把她們的哥哥吳克善和嫂子都從科爾沁接了過來。


    玉兒終於能有機會回永福宮喘一口氣。


    金鈴子體貼的替玉兒燉了一盅雞湯。


    「主子,關雎宮那兒要是再找妳,奴婢就替妳擋了,這幾天妳一定要好好的休息。」


    「那可謝謝妳了,我要足足睡他個三天三夜。」玉兒躺在床上準備倒頭大睡。


    「主子且慢,您一定得把這碗雞湯喝完,這才有力氣睡他個三天三夜啊!」金鈴子把雞湯端到玉兒麵前。


    玉兒雖然累得食欲不振,但也不忍讓金鈴子失望,隻好咕嚕咕嚕的把雞湯喝了。


    「行了,這會兒,我終於可以痛快的睡個覺了。」


    不料這時又有宮女來報:「卓禮克圖親王和福晉來給莊妃娘娘問安。」


    玉兒簡直快昏了,她原以為哥哥嫂嫂會在彩虹那裏待一陣子,沒想到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就來了。


    「玉兒。」吳克善一見到玉兒便給她一個親熱的擁抱。


    玉兒的嫂子走近她,低聲的說:「讓下人們都出去吧!我們給妳帶了個人來。」


    玉兒這才發現哥哥、嫂嫂帶來的隨從有點古怪,他的帽子遮住了半個臉,頭又低著,莫非是……


    「這裏不用伺候了,你們把門帶上,都下去休息。」玉兒依言摒退下人。


    下人們一走,多爾袞立刻把頭上的帽子扯下來。自從皇太極明白清楚的告訴他不準再踏進永福宮一步後,他對玉兒的牽掛就更深了,他想盡辦法想知道永福宮裏是否平安,玉兒是否無恙。


    然而這陣子,他聽說玉兒被留在關雎宮裏,彩虹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幾次忍不住想藉著探視彩虹的名義去見玉兒,但都被自己的理智給阻止了,直到聽說吳克善夫婦進宮,他便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對玉兒的思念。


    「多爾袞——」疲憊使玉兒變得脆弱,她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般泛濫。


    顧不得哥哥、嫂子在眼前,玉兒忘情的投入多爾袞的懷抱,激動的說:「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多爾袞努力想抹去玉兒臉上的淚痕。


    「怎麽會呢?」


    「皇上說,如果我再敢見你,他就讓你一輩子都待在沙場上。」玉兒打了個寒顫,抬起頭。


    「你還是快點走吧!」


    「他是嚇不了我的。」


    多爾袞心中的新仇舊恨把他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如今,他已經不是當年少不更事的阿哥,這幾年來,他經曆了無數次的大小戰役,有了一大批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除了顧忌玉兒受到傷害以外,他再也不怕皇太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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