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要我跟你說,他這兩天會來店裏找你,你們出去談一談,然後……他知道甜甜不是我的小孩了。”秋月歎氣。


    王薔推了下鏡框。“他知道也是早晚的事。”自他出現的第一天起,她就有心理準備了。


    “阿薔,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回答我。”秋月鄭重道。“我特意沒叫阿葳來,就是想私底下問你,學長打你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當然站在你這邊,但如果不是……”


    “你希望我跟他複合?”王薔挑眉。


    秋月搖頭。“也不是,旭哥說別人的戚情事不要管太多,清官難斷家務事,尤其男女情事。其實他不提我也知道,你要不要跟學長複合又不是我能作主的,我跟阿葳那麽義氣,為了甜甜都答應你那麽嚴苛的條件,不泄漏甜甜的爸爸是誰……等一下,我先補充,旭哥是自己猜到答案的,我沒告訴他。”


    王薔好笑道:“事情都變成這樣,你就算告訴他,我也不會怪你,我當初叫你發誓隻是擔心戚慕生打電話給你問我的下落,怕你說溜嘴,才故意叫你立誓。”


    “聽你這麽說……不會學長打人的事也是你騙我的吧?”秋月問道。


    都到這地步了,再扯謊也沒什麽意義,王薔乾脆地點了點頭。“嗯。”


    “我就知道!”秋月憤恨地叫了一聲。


    王薔歎氣。“我隻是想這樣講簡單一點。”當初她從紐約回來什麽也沒透露,秋月跟阿葳也隻當她去散心,拚命問她在紐約的生活,她隻挑能說的說,與戚慕生戀愛同居的事一句也沒提。


    兩人都分手了,多說無益,再者她重隱私,男女感情她不喜歡與人討論,就像她討厭人家問她你爸媽呢?就算離婚了也可以來看你啊,怎麽都不聞不問,把你丟給阿嬤阿公?兩個人都再婚了啊,就算這樣也要關心一下你……


    凡此種種,她聽了就煩,很想嗆回去:你誰啊,管太多了吧?別人的家務事少管。


    從小到大,鄰裏三姑六婆、學校同學,甚至老師都要問上幾句,搞得她裉煩,整天沈著一張臉,後來她幾乎什麽事也不跟人提,就連秋月跟阿葳對她家裏的事也隻知道一點點。


    並非她不把她們當好友,而是自小養成的習慣,隱私不容侵犯,若不是回國三個月後發現自己懷孕,她跟戚慕生在紐約的那一段,她根本不會告訴她們。


    “那你們到底為什麽分手?”秋月好奇地問。


    “我想回台灣,他想繼續待紐約。”


    秋月一怔,心有所威地道:“旭哥跟前女友也是因為這種原因分手的。”


    王薔瞄她一眼。“要你絕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


    “什麽雞狗的很難聽,我這叫愛相隨。”秋月說完,蒙了下臉。“講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夠了你!”她翻白眼。“發花癡好歹有個限度。”


    “我哪有發花癡?!”秋月抗議。


    “好,你愛情至上,我自私自利。”她起身到櫃台後拿出一瓶玻璃罐。


    “幹麽這樣講。”秋月皺鼻子。“每個人的愛情觀點不一樣嘛。”


    “來,賠禮。”她把玻璃瓶放到她麵前。


    秋月盯著玻璃罐裏頭的三種堅果,杏仁、腰果、核桃,共分三層,第一層似乎隻是烤過,第二層裹了一層蜂蜜,第三層則用巧克力將堅果包起來。秋月迫不及待地打開罐子,拿了一個橢圓形的巧克力吃了一口,香脆的杏仁味與巧克力在口中跳躍,秋月笑得眼都眯了。


    “說謊嘛,小事、小事,我不像旭哥那麽嚴苛,隻是賠禮好像不夠豐盛。”秋月一口接一口。


    王薔好笑道“你跟阿葳禮拜天過來,我做大餐請你們。”


    秋月眼睛都亮了。“沒問題!”


    戚慕生在打烊前走了進來,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袋子,王薔愣了下才回種。不是說這兩天來找她,怎麽晚上就出現了?她以為明後天才會看到他。


    他一進門就問:“秋月告訴你了嗎?”


    “說了。”


    “那你有什麽話要告訴我?”他把五包提袋擺在旁邊的桌椅上。


    下午跟瑜燕到百貨公司買了一堆東西,本想明天再來找她,但想到女兒可愛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跑了過來。


    她疑惑地蹙下眉頭,想了一下才道:“好,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


    “不是這個。”他昀聲音帶著怒氣。


    “那是什麽?”她不悅地嗆回去後,靈光一閃,問道:“甜甜的事嗎?”


    他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王薔火道,“幹麽不明說,誰知道你要問什麽。”


    “你還有膽跟我發脾氣,我都還沒找你算帳。”


    “算什麽帳?”她也陰陽怪氣地哼了一句。


    “你一點都不覺得對我有愧嗎?不僅不告而別,有了孩子也不告訴我,我都親自登門了,你還睜眼說瞎話,叫秋月帶著孩子離開,我是做了什麽讓你避之唯恐不及,難道我是賣嬰集團嗎?”


    王薔原本聽得眉頭深鎖,沒想他最後一句回馬槍讓她笑了出來。“什麽賣嬰集團,你也太有想像力了。”


    “還敢笑!”戚慕生瞪她,伸出雙手按上她的肩。“你知道我現在有多想掐死你嗎?”


    “甜甜的事是我理虧,我現在也不想辯解,隻想知道你打算怎麽做。”


    “你又打算怎麽做?”他冷笑一聲。


    她慍道:“你到底要不要談?不要就出去,冷靜了再進來。”


    “我問的有錯嗎?我想先聽你的參考一下……”


    “你是想跟我唱反調吧。”她毫不猶豫地吐槽。


    他勾起嘴角。“不用把我想得那麽醜陋,是你先把我惹毛的。”他用力捏了下她的肩膀後才在椅上坐下。“甜甜呢?”


    “在保母家。”


    他有些失望,還以為女兒在這兒。“等一下我們一起去接她。”


    她根本不想讓他看甜甜,但曉得自己不能阻止,他有權利看女兒。可惡,她討厭這種無法反擊的感覺。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和,在他對麵坐下後,才道:“你要看孩子當然可以,我們可以訂一個時間表--”


    “去你的時間表!”


    他火大地罵了一串英文髒話,王薔的眼皮抽了下,咬牙忍耐。


    “你以為我們現在在談離婚跟小孩的探視權嗎?”他怒道。


    “那你想怎樣?”她不由發火。


    戚慕生忽然靈光一閃。時間表是吧,好,就訂時間表。“為了講究公平,我們一天各十二小時,你的店從早上十點營業到晚上十點,我就帶這段時間,你可以省保母費。”


    她咬牙。“你當我是白癡嗎?晚上十點她都睡了……”


    他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我是配合你開店的時間。”


    “不需要,甜甜不是天天都在保母那兒,最近店裏走了一個員工,臨時找不到人,我得顧店幫忙,才會托保母帶久一點。”


    以前她都請保母帶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四點後她會去接甜甜,把她帶回蛋糕店,有時打烊後才走,有時八、九點離開,時間很彈性。


    她店裏履用三個員工輪班,一個突然離職,一個常生病請假,雖然陸續有人來應徵,但她都不是很滿意,才不得不親自坐鎮。


    “那就把我當保母吧。”他咧嘴而笑。


    “你不用工作嗎?”她蹙眉問道。


    “跟市政府合作的案子在進行中,我可以抱著她去工作室。”


    “你會換尿布、泡牛奶嗎?”她潑冷水。


    “你教我就行了。”他不相信有多難。


    “沒這麽簡單,甜甜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單獨跟你在一起她可能會哭鬧。”她又道。


    “我可以先跟她熟悉幾天,當然你也要在場,等熟了以後,我再單獨帶她出去。”


    她煩躁地想抓頭。“戚慕生,帶小孩不是玩遊戲打電動,要有很多耐心,你不是有耐心的人……”


    “我記得你也不是多有耐性的人。”他反駁。


    隻要她丟出問題,他見招拆招,兩人一來一往過了好幾回合,她的臉色越來越臭,他卻是越來越自得其樂,明知道他絕不會放棄的,但她就是不想順他的意,助長他酌氣焰。


    “萬一你要開會談公事……”


    “我是藝術家又不是企業家,沒人會計較我帶女兒出現。”他的雙眼閃著促狹的光芒。“你知道,藝術家總是有點怪。”


    她瞪著他。“我記得某位怪怪藝術家說過他討厭小孩,因為小孩很吵。”


    戚慕生先是一怔,驀地領悟到她口中的怪怪藝術家就是他,不但不惱火還愉快地咧起笑容。以為她把兩人感情拋到腦後,徹底掩埋了,沒想到她其實還記得。


    “別人的小孩怎麽能跟自己的小孩比。”他曖昧地朝她眨了下眼。“我隨口說的話你竟然記得這麽牢。”


    他傾身靠近,似要偷香,王薔快速後退一步,厲聲道:“你又想幹麽?”


    他輕笑,眼神隱著火焰。“我以為你在跟我調情。”


    去你媽的調情!王薔差點爆粗口。“你從哪裏看出我在跟你調情?”有毛病,她哪一句話在調情?


    他故意不回答她的問題,就算解釋,她也會否認,即使當初熱戀,她也從沒說過喜歡他,總要他哄老半天,問她喜歡不喜歡,她才悶悶點個頭,回了一聲“嗯”,不然就是生氣地瞪著他,別扭地說道:“你心知肚明。”


    當年她都這個樣子了,他怎會期待她承認對他舊情未了?


    想通了以後,他決定換個話題。“我們先去接甜甜。”


    王薔很想衝他大喊:滾!女兒是我一個人的!


    可終究還是隻能咬牙忍下,悶悶地關上店門與他一起往保母家走,見他提著大包小包,原想問他買了什麽,又怕他錯誤解讀,以為自己關心他,最後什麽也沒問。


    保母家離蛋糕店不遠,過了兩條街後,王薔按下電鈐,很快地就有人來開門,


    “阿姨,我來接甜甜。”


    戚慕生站在角落,等王薔進去把甜甜抱出來。他本來是想一起進去的,但王薔說他若現身,阿姨一定問東問西,到時要脫身沒那麽容易。他當然曉得王薔是怕他在保母麵前說出不該說的話,例如:我是甜甜的爸爸。


    他明白她依舊想鞏固她熟悉的生活圈,不願他介入破壞。戚慕生冷笑一聲。他才不會讓她如願,但今晚他放過她,不跟她計較,因為他想快點看到女兒。


    沒多久,王薔抱著甜甜出來,待保母關上門後,他才從角落現身。


    “甜甜。”他喚道。


    綁著衝天炮的小腦袋轉過頭來,圓胖的蘋果臉上嵌著一雙小鹿斑比似的無辜大眼睛,鼻子小小的,嘴巴微張著,露出小門牙。


    戚慕生的心瞬時融化。她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寶貝,怎麽當初沒第一眼認出她呢?竟讓秋月那笨蛋從他眼皮子下把她抱走。


    如果能摘下天上的星星,他定會摘下最大的一顆送給女兒。


    甜甜歪著頭,疑惑地望著他,戚慕生幾個跨步來到她麵前,丟下手上的袋子,伸手就要抱她,甜甜扭開身子,把頭埋在媽媽頸邊。


    他急道:“快點把她給我。”


    王薔瞪他。“你會嚇到她,她又不認識你,會害怕。”她拍拍女兒的背,說道:“甜甜,他是媽媽的朋友……”


    “什麽朋友,我是她爸。”戚慕生冷厲道。


    甜甜瑟縮了下,王薔蹙眉。“你這樣她不會讓你抱。”


    他壓下怒氣,拉出一個和善的臉。“甜甜,我是爸爸。”


    聽見爸爸兩字,甜甜轉了下頭,大眼睛眨呀眨的,戚慕生的笑更燦爛了。“知道爸爸吧?”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小手背。


    “我是爸爸。”他又說了一次。


    甜甜望著他,說了一句。“媽媽。”


    “不是,是爸爸。”他糾正。


    王薔有些想笑,她輕哼一聲,說道:“她大概還不知道爸爸是什麽意思,而且小孩子大部分先喊的都是媽媽。”她雖聽過甜甜喊爸爸,但那其實隻是不明意義的發聲。


    戚慕生冷哼一聲,有些不高興。


    王薔和顏悅色地跟甜甜說了幾句話,也不知她有沒有聽懂,但甜甜一向不怕生,所以當她溫柔地說了幾句話後,甜甜終於肯伸手讓戚慕生抱。


    戚慕生頓時高興得像挖到了寶藏,連參加威尼斯雙年展都比不上此刻,他溫柔地對甜甜說了幾句話,抱著她往前走。


    “喂,你的東西不要了?”王薔看著地上的購物袋。


    他頭也不回地說:“我抱小孩,你拿。”


    “想得美。”她可不是他的菲傭。


    “那些都是甜甜的玩具,你隨便拿一、兩袋就好了。”他不甚在意地說。“我明天再去買幾袋。”


    她瞠目結舌,瞪著地上五、六個大袋子,全是玩具?


    “你是暴發戶嗎?”她提起袋子,把其中幾袋塞到他空著的另一隻手上。


    戚慕生沒理會她侮辱性的話語,他現在太高興了,什麽話都不能破壞他的心情。


    “叫爸爸。”他不放棄地教著乖女兒。“爸爸、爸爸,ㄅ啊ㄅ丫。”


    王薔在旁邊翻白眼,甜甜疑惑地看著他,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戚慕生笑著摸摸她的衝天炮頭。


    “爸爸幫你做一個可愛公仔,像奈良美智的大頭娃娃。”他的腦袋快速轉著。


    “嚏啊……媽媽……”甜甜扭著身,朝王薔伸出手。


    王薔伸手要抱女兒,戚慕生忙道:“我才剛抱,都沒熱。”


    她怒目而視。“現在是她的感覺重要還是你的?她想睡了。”


    戚慕生不甘願地鬆手,看著王薔將女兒抱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細細柔柔地說著話。


    “想睡了?”


    甜甜仰頭看著她,眨眨眼,自動自發地拿起掛在胸前的奶嘴含著,小臉靠在媽媽頸下。


    戚慕生聽王薔哼著不知是什麽旋律的曲調,手心規律地拍著女兒的背,甜甜的眼皮逐漸沈重,安心地睡在母親懷裏。


    他從來沒見過她如此溫柔,即使在他們熱戀時,她偶一為之的依賴與撒嬌都還帶著傲氣與嬌氣,意外瞧見她溫暖甜美的表情,他心底的堅硬慢慢軟了下來。


    原本來找她是想弄清當年不告而別的原因,他也不否認自己有故意找她麻煩的意圖,所以他要當蛋糕店半個老板,之後再刁難她。


    他與市政府的案子得弄到十一月底,計劃這三、四個月裏都不讓她安寧。他心裏明白這想法幼稚又惡劣,不過他才不管,他就是想這麽做。


    誰想到再見麵時,他發現自己對她還是有感覺,到底隻是性還是餘情未了,他也懶得去想,反正他想要她就是了,於是他又改變主意,打算引誘她複合,三個月後換他不告而別,同樣是幼稚的念頭,他也不管,老子爽就是了。


    隻是與她談話的過程雖不愉快,卻意外發現她並非全然對他無情,否則她也不會用他設計的圖稿,忽然間,他想弄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麽,這兩年做了什麽?


    於是他找上徵信社,也幸好他做了,竟意外發現自己多了個女兒,現在已不是單單兩個人的事,而是三個人,他沒法引誘她後再把她甩掉,到時傷害的不僅是她,還有無辜的女兒。


    戚慕生在霓虹閃爍的街道上走著:心中慢慢有了定見。他必須再次改變策略才行,既然蠻橫的不行,就來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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