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和你也有快一年沒見了,吃頓飯挺好。”蘇言笑了笑:“庭晚在我這兒——你們放心。”陸相南倒是一點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很快就把夏庭晚單獨帶到房裏,讓他試著演一段《尋》中徐榮給顧非畫畫的短戲。夏庭晚之前也知道陸相南來肯定是要來考察考察自己的,他也的確做好了準備,隻是太久沒認真演戲,他也是有點緊張。陸相南當然也沒要他真的脫光了演裸戲,隻是叫他躺在床上像顧非做人體模特一樣擺好姿勢,然後自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拿著台本和夏庭晚對台詞,當然說是對台詞,可是其實真正出聲的台詞都是徐榮的。顧非這邊的戲份難度也正在於此,他是被畫的人,因此最大規模的動作也就是撐起身體,所有的感情表演全部都在眼神、表情和微動作裏。這段五六分鍾的戲對過了之後,陸相南的神情卻很顯然並不太滿意。陸相南把劇本合上了說:“及格線也還過得去,但是說實話,不太驚豔。”夏庭晚知道自己這位師兄在戲的方麵一直都是很嚴厲的,可是他的確也自己努力琢磨了挺久,乍一聽這個評語,一時之間不由感到無比的失落。“我知道這隻是你初步琢磨出來的戲,也沒調過,距離成品還遠得很,有瑕疵是正常的,但是對顧非這個人物、這場戲,我還得和你聊聊。”陸相南把身子向前傾,認真地說道:“你演得太規矩、太正經了,沒有這場戲最精髓的感覺……欲念。”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措辭,隨即道:“你一定要明白,顧非這個人物是非常勇敢的,他對徐榮的欲望是早於徐榮對他產生欲望的,他是自知的、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在他們關係的第一個階段,他甚至是誘導徐榮一步步對他產生欲望的天生獵手,有意識的,也或許是無意識的。你想想,之前那些次他偷看徐榮畫畫,在徐榮身邊轉悠,甚至在天台上偷偷把臉埋在徐榮換洗的衣服裏被發現……被發現之後,他是驚慌的、可隨即看徐榮的反應不是絕對的抗拒,他卻又更堅定和竊喜了,這是一個很強大的、有內驅動力的人物,你一定要把這一點嚼透了。”夏庭晚一邊聽一邊點頭,他有些難受,其實這些他也都想到了,他知道顧非是比徐榮更強大和主動的人物,可他卻沒想到自己還是沒有把這一層表現出來。“再說到這一場戲,這一場戲,雖說表麵上隻是徐榮畫顧非,可是這實際上就是一場精神上的床戲,這才是你要演出來的本質——你覺得你演出來了嗎?”陸相南見夏庭晚不說話,又翻開劇本,很幹脆地念道:“徐榮說,他人體畫畫得不多,尤其更沒怎麽畫過男人的,因為總覺得……徐榮說到這兒,悄悄咽了口唾沫。顧非一直看著徐榮的眼睛,徐榮垂下眼畫畫他在看,徐榮再抬起頭,他還在看,見徐榮的眼神開始發飄,他的肩膀向徐榮稍稍前傾了一些,伸出手把礙眼的碎發撩到了耳後,又把手掌搭回了赤裸著的大腿上。”“庭晚,這一段戲,徐榮在顧左右而言他。但顧非的每個細微的動作,都有很清晰的情欲在流動。他在暗示著徐榮他的渴望——想要靠近、想要兩個人的肉體糾纏在一起,他把肩膀向徐榮前傾,這是一個很親近的姿勢,把劉海撩到耳後,再把手放到大腿上,這是很豐富的肢體語言,是進攻的信號。但是必須要你的神情和眼神跟得上,才能演出令人回味無窮的精神張力和高級的情色感。你剛剛的眼睛看向我時,眼神裏有沒有這種若有似無的性感?”夏庭晚低下頭,他無法辯駁,隻能承認:“沒有。”陸相南又把台本放下了,他問道:“你是完全意識不到應該這樣演呢?還是演不太出來?”夏庭晚遲疑了一會兒,小聲說:“是我沒演好,我知道應該往那個方向演,但是……演不出來。”陸相南也沉默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忽然問了一個十分突兀的問題:“庭晚,最近有和蘇言做愛嗎?”夏庭晚不知所措地開合了一下嘴唇,最終還是老實地回答:“沒、沒有。”他說完之後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腳崴傷了,一受力就很疼,本來也不方便的。”“你把我當純情小孩呢。”陸相南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都在一塊五年了,隻要想滿足情欲,能玩的花樣多了去了,還隻有插入這一個辦法嗎?”他說到這兒眯起眼睛,又問了一句:“那你有多久沒做過了?”夏庭晚感到有種羞恥在內心蔓延著,他的四肢都微微發麻,有點自暴自棄地小聲說:“上一次做愛,是離婚前一個多月了。”“難怪。”陸相南好看的眉宇微微皺了起來,他歎了口氣,低聲說:“木了、鈍了,所以你演不出來。”——陸相南走到床頭櫃邊拿了一根夏庭晚的萬寶路,點燃了之後很平靜地說:“我不是為難你,我知道你們的感情還在恢複期。但是你和我都是體驗派的演員——你是明白的,我們不是全靠技巧來表演,而是要從自己有限的生命體驗中,去抽取足夠的養分來表現人物情感。”“你和蘇言好幾個月沒親熱過了,你注意,我並不是說就一定要是插入這種形式的做愛,其實隻要是愛欲的親昵和撫摸都可以。現在的情況是,你對兩個肉體之間最本能的那種你進我退的信號,已經陌生起來了,這必然會影響到你對這種戲份的表現力,所以……你要不自己考慮看看怎麽辦吧。許哲過幾個星期也回來了,希望你到時候拿出些不一樣的東西來。”“好的,”夏庭晚低下頭,小聲說:“謝謝師兄。”夏庭晚知道陸相南說得都是對的。陸相南跟了許哲十多年,對於人物和劇本的理解其實都無限接近許哲本人。其實他也隱約能感覺到對顧非這段戲的把握的確力不從心,隻是要承認自己半年了都一點性生活也沒有,甚至於到了對炙熱的肉欲都缺乏感悟的境地,實在是感到有點難堪。陸相南不談戲的時候人就像貓一樣放鬆下來,和夏庭晚一起躺靠在前廳的沙發上看綜藝節目。蘇言在樓上忙工作,容姨他們則在院子裏擺好烤架。隨著日頭慵懶地下沉,房間裏的時光走得也好似比平日要慢了些。到了傍晚快開飯的時候,紀展終於來了。他一看就是完全不畏寒的人,在深秋的時節仍穿著招牌式的緊身白背心,外麵瀟灑地罩了一件軍綠色外套,脖頸上一串豹頭黑色choker,搭配著淩厲的五官更有種神秘的性感。紀展在蘇宅的院子裏見到夏庭晚時很開心,他揮了揮手,剛一湊過來,就好奇地在夏庭晚的輪椅操作台上隨意點了幾下。“喂——!”夏庭晚猝不及防,輪椅也被紀展亂七八糟地按得轉了個圈。“哈哈哈,”紀展壞笑了一下:“你哪裏搞來的高科技坐騎,我也想擁有啊。”夏庭晚看他那副得逞的模樣,又氣又想笑。其實剛認識紀展的時候,還以為這個男人是有多酷呢,可是熟悉下來,才發現他隻不過是個很天真很直率的大男孩。“人來齊了,可以開飯了吧。”就在這時,陸相南也從前廊走到了院子裏。他伸了個懶腰,胸口小豬佩奇的圖案也隨著他的動作搖頭晃腦起來。紀展轉頭一見是陸相南,臉竟然刷地有些泛紅:“陸、陸先生……你好。”夏庭晚吃驚地偷看了一眼紀展,他幾乎很少聽到紀展這麽磕磕巴巴的說話。“你好啊。”陸相南很懶散地打了個招呼,但卻並沒太多看紀展,直接就走到餐桌旁坐了下來。紀展把夏庭晚的輪椅推到烤肉架旁,悄悄和夏庭晚說:“你沒和我說,來的朋友是陸相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