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便警告過她,嫁進來就別想走。


    他將後背靠在車壁上,讓車夫不用著急,慢著些,餘光注意到苻令珠一副想要詢問的模樣,先開口說:「無事,就是後背有些痛,已經習慣了,明珠不必擔憂。」


    苻令珠瞬間了然,好的,她知道了,是「下婿」的時候被打狠了,期期艾艾說:「回去我再上些藥,讓它好的再快些吧?」


    「那便勞煩夫人了。」王易徽半垂著頭,眼裏藏著笑。


    不麻煩、不麻煩,自己造的孽,自己擔。


    苻令珠還能怎樣,既然準備在和離前將賢妻當到底,上藥當然要積極,必須關心備至,痛罵當初打人的人!


    又經過一夜,王易徽後背看著更加恐怖了一些,布滿青紫的傷痕。


    給他上藥的時候,他表情不變,反倒是苻令珠自己感覺碰著都疼,眉頭是越皺越緊。


    她是想給王老狗一個教訓,可也沒料到,小娘子們戰鬥力這般強悍,他整個後背此時都沒有好皮膚了,這要是讓不知情的瞧見,都得以為他犯了錯事,被請家法,挨了好一頓打。


    也不知怎麽想的,聽他反複說真的不疼時,自己上嘴吹了幾下。


    還帶著些小埋怨道:「如何能不疼?疼便說出來,忍著誰能知道?」


    王易徽被她說的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忍著不說,自然是因為沒有說的必要,從小到大,好像自己無時無刻不在受傷,當然也喊過疼,可隻會換來更加變本加厲的打罵,便再沒說過。


    這點小傷,沒傷筋動骨,他也當真沒放在心中。


    沒料到,反而從苻令珠嘴裏聽到此話,後背上藥後冰涼一片,一股溫熱的氣息吹在表麵。


    他心中一動,不可避免想到被李信言詢問之事。


    而為他上完後背之處,轉而要為他胳膊上藥的苻令珠,看著自己垂涎已久,隻啃過一次的鎖骨,舔了舔唇,腦子裏不住盤旋紀四娘那好奇的聲音。


    溫度越升越高,也不知道是誰先靠近的誰,藥塗到一半,再也塗不下去,被悉數蹭到了被褥上。


    當晚,新房內,又叫了一回熱水。


    夜半時分,苻令珠呼吸綿長,躺在她身邊的王易徽,卻睡得並不安慰,眉頭緊鎖,汗水布滿額頭。


    今日塗藥,又想到了以前總會受傷的日子。


    不可避免的夢到小時候,母親麵目可憎,用十分厭惡的目光看著他,手裏拿著藤條,一下又一下抽在他身上的場景。


    邊抽邊質問:「還敢不敢和祀兒搶東西了?」


    「你給我記住自己的身份,什麽東西該碰,什麽東西不該碰!」


    「果然體內流著野蠻人的血,粗魯、卑劣、謊話連篇!」


    他哭得越凶,反複解釋自己沒有撒謊,隻會被抽得越狠。


    身上已經被抽出血痕,長安公主不再滿足於此,伸手掐住他纖細的脖子,「你這個帶著肮髒血的人,給我去死!」


    「去死!」


    眼前一片黑暗,他猛地坐起,從窒息感中脫離,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單手撐住額頭,自嘲一笑。


    類似這樣的夢,從小陪伴他到大,等他稍稍長大,脫離長安公主控製時,雖不會日日夢到,但無一日能睡得安穩。


    經常睜著眼睛到天微微亮,而後就該起床鍛煉了。


    苻令珠睡得迷糊,隻感覺到身邊的人坐起,伸出一隻手摸了摸,碰到他撐在床榻上的手臂,拍了拍。


    還以為是前世她和真真逃跑,買了身份,穩定下來,真真整宿整宿做噩夢的時候。


    身體蠕動一番,將臉枕在他手背上,嘴裏嘟囔:「沒事,沒事,都過去,睡吧,真真,有三姊呢,三姊陪你呢。」


    最後幾句話,她幾乎是用氣音說出來的,聲音小到聽不清,說完就又睡了過去。


    落在王易徽耳裏,就隻聽見她安撫自己。


    他無聲地動了動嘴角,不舍得將自己的手抽出來,便攬著她將她抱回枕頭上。


    本是沒有睡意的,但她小貓似在自己手上蹭來蹭去,可能是覺得不舒服,太硌,自己挪動間便尋到了他懷中。


    輕淺的呼吸聲,就在自己耳邊響著。


    等他再有意識時,已然到了每日自己早起的時辰。


    他竟是跟著苻令珠又睡著了,小心將已經枕得發麻的胳膊抽出,見她好似要醒,低語道:「接著睡,不必服侍我。」


    苻令珠在床榻上一直睡到婢女進來喚她。


    隱約覺得好像晚上的時候,王老狗做噩夢,自己把他當真真了。


    「怎麽可能呢?」


    王老狗會做噩夢,滑天下之大稽。


    「看來是我做夢了,等王老狗去金吾衛,我就回家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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