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認識就問這種私人問題,林漾本來是應該覺得不舒服的。


    但不知為何,麵前的小姑娘帶來的奇怪熟悉感,讓她想要敞開心扉。


    林漾苦笑了一下,摸摸月笙的頭:“你先乖乖吃飯,吃飯我送你去宿舍再和你說。”


    月笙也不著急,甜甜笑了一下,乖乖吃飯。


    吃到一半,季淵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月笙接起來了一看,居然還是視頻電話。


    手機那頭的季淵看上去是坐在自己辦公室裏,西裝領帶一絲不苟,手機應該是被靠在了什麽東西上,季淵並沒有拿著手機,左手支著下巴,右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著屏幕挑了挑眉:


    “下了飛機怎麽不告訴我?”


    雖然他根本不需要月笙告訴他,他可是一直盯著手機上的小紅點,隨時隨地知道小姑娘去了哪裏。


    但是他還是想聽聽她說話,哪怕隨便一條消息也是好的。


    男人的聲音低沉好聽,帶著漫不經心的慵懶,透過揚聲器後又多了一點磁性。


    林漾聽到聲音,八卦地“哇”了一聲:“月笙,這就是你的異國戀男朋友嗎?”


    異國戀男朋友?說的是他?


    季淵直接被這幾個字擊中,頭暈目眩地瞪大眼睛,挺直了脊背,連手上的杯子都被死死握緊了。


    月笙“啊”了一聲,不知道怎麽說。


    她說自己有異國戀男朋友,不過是為了引出下麵的話題,套出林漾的話罷了。


    她還沒想好怎麽解釋,就聽手機裏的季淵輕咳嗽一聲,聲音大了一些:


    “是的,我就是月笙的男朋友。”依舊低沉,可是卻少了最開始的那份沉穩內斂。


    仔細聽過去,一字一句還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月笙悄悄瞪了屏幕一眼,裏麵的季淵嘴角弧度越來越大,連深邃的眉眼都少有地舒展開來。


    他很少笑,尤其是這樣發自內心無法控製的笑。


    化不開的戾氣一掃而空,像是雪後的第一縷陽光熠熠生輝,竟然給他那張陰沉漂亮的臉帶出一絲少年氣。


    月笙心髒猛地一跳,竟然有些臉熱——叔叔可真好看。


    林漾沒想到月笙這樣一個軟萌可愛的妹子,男朋友居然是成熟內斂型,光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帥哥。這麽關心月笙,一定也把月笙照顧得很好。


    想到這裏,林漾也放了心——她本來還擔心月笙這樣單純清澈的女孩子會被傷害呢。


    林漾開心笑了一下,開口道:“我是月笙的助教,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放心。”


    季淵“嗯”了一聲,並不是很想和月笙以外的人交流。


    他認真看著屏幕,小姑娘氣色不錯,臉頰帶著點微紅,精致誘人,在他說完自己是男朋友之後,那雙圓潤的杏眼瞪了一下他。


    真的很想把小姑娘抓回來。


    季淵吐出一口氣,指尖點了點桌麵,輕聲道:


    “好了,就是想見見你。晚上的約定別忘了。”


    月笙懶洋洋道了一聲“知道了”,便掛了電話。


    林漾挑眉調侃:“確實很粘人呢。”


    月笙靦腆一笑,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擦了擦嘴,站起身道:“漾姐送我回宿舍嗎?”


    林漾點點頭:“走吧。”


    回到宿舍之後,林漾主動給月笙收拾東西,她覺得這個小姑娘一看就不是會做家務的樣子。


    月笙的宿舍是最豪華的宿舍,和一個單身公寓一樣,二室一廳還有廚房,林漾一邊收拾一邊羨慕:


    “真好啊,希望我工作之後也能有這樣一個自己的小房子……”


    月笙歪頭看她,很想說不用收拾了,季淵給她找了保姆,像是生怕她在異國他鄉生活不能自理。


    不過現在看來,她覺得可以讓那個保姆不要來了。


    月笙忽然開口:“漾姐,要不你搬來和我一起住吧,反正我這裏有兩個房間。”


    林漾一聽,麵露難色:“不行啊,我付不起這種宿舍的住宿費。”


    月笙:“是這樣的,你要是不和我住的話,我就要和保姆住。姐姐來,就當是照顧我了,不用你付錢的。拜托拜托,我實在是不想和陌生人住一起啦。”


    林漾雖然生活拮據,但絕對不是貪便宜的人。若不是月笙一副確實需要她的模樣,她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林漾想了想,開口道:“好的。不過從今天起,月笙想吃什麽直接說,我負責買菜做飯,怎麽樣?”


    月笙開心了,笑得眉眼彎彎:“那可太好了,謝謝姐姐!”


    林漾歎了一口氣:“怎麽還謝我,應該是我謝你才是,你幫我省了住宿費,還能讓我住這麽好的環境,我可是撿了大便宜了。”


    月笙:“才沒有,是我需要漾姐!”


    兩人就這樣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著,時間過得很快。


    等終於林漾終於收拾好月笙的東西,天色也暗了下來。


    林漾接過月笙順手遞過來的一杯水,一口氣喝完,看向月笙那張帶著點病氣的小臉,忽然懷念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見你第一眼就覺得熟悉,我妹妹也和你差不多大呢。”


    月笙的眼神在林漾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好奇地拽著林漾坐下來詢問:“漾姐有妹妹啊,親生的嗎?”


    林漾點點頭:“是的,隻不過,我隻在她生下來之後見過她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


    說到這裏,林漾聲音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來:


    “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和家裏人關係不好嗎,其實也和我妹妹有關。”


    月笙的臉色也因為林漾的話嚴肅起來,做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林漾歎了一口氣:“我妹妹出生的時候,我五歲。雖然年紀小,但是很多東西也都懂,也都記得。”


    “我的父母非常重男輕女,自從我記事開始,就總聽他們抱怨為什麽我不是個男孩,他們幾乎不關心我,我沒有過任何的陪伴。懷我妹妹的時候,媽媽也一直在希望是個男孩。”


    “我還記得我妹妹出生那天我爸媽的表情,他們看向那個小小一團的嬰兒,就像是在看一隻小狗、小貓,或者別的什麽不重要的動物,甚至還帶著厭惡。”


    “我其實很開心,因為我終於有妹妹了,我想著,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妹妹。可是沒過兩天,妹妹就不見了。我的哭鬧迎來的隻有巴掌。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把妹妹賣掉了。”


    林漾說著這裏,停了下來,捏了捏眉心,又歎了一口氣。


    終於把這個心結講了出來。


    月笙認真看她:“然後呢?”


    林漾:“然後第二年,我弟弟出生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們不是不會寵孩子,而是不願意寵女孩子而已。我隻能靠自己。我恨他們,我也恨自己那時候太小,沒有辦法保護妹妹。


    “他們讓我隨意念個書,上不上大學無所謂,到時候找個工作,工資給弟弟用,以後還要給弟弟帶孩子。


    “但怎麽可能呢。我成績好,高考考到了很好的大學,他們一分錢不給我,我就自己打工。我不怕累,我隻怕自己擺脫不了命運。


    “我身體不好,有先天性疾病,他們不可能給我治,我就讀醫,出國,自己找醫院,找教授。雖然辛苦,但是我很自由。


    “出國前,我給了他們二十萬,算是還了他們的生養恩,以後他們怎麽樣,和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找到妹妹,等我畢業,我應該還會回國,一邊工作一邊盡我所能找到她。”


    月笙認真看她,心想,原來是這樣。這個姐姐的性格,有些出乎她意料了。


    但是,現在這麽想,到時候生死關頭需要犧牲妹妹的一顆腎才能活下去的時候,她又會是什麽態度呢?


    月笙恰到好處露出了安慰的表情:“你一定會找到妹妹的。”


    林漾笑了一下:“好了,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搬過來,你先把我發給你的電子教案預習一下,明天就準備上課了哦。”


    月笙點點頭,剛準備打開手機,季淵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一看時間,八點。唔,這人可真夠準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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