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池淵一步一步,朝著蒼羽觀走去。


    夜色下,高聳的大門沉沉壓下,月色下麵深沉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似乎要將少年脆弱的脊背壓斷。


    終於,他被結界擋在了外麵。


    謝池淵麵無表情抬手,碰了碰那極為厲害的結界,沉默地垂下眸子。


    月笙悄悄跟在了後麵。


    她並不準備現身,也並不準備出手。


    先不說她現在還是白雪兒這個狗樣子,最主要的是,這是謝池淵的心結。


    他自己的心結必須自己來解,不破不立。


    反正這個世界存在鬼魂,就算謝池淵死了,她都能把他弄成最厲害的鬼,幫他實現心願。


    月笙正想著,謝池淵抬手,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短刀。


    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毀掉這結界,所以他必須要動用自己身上的咒術。


    冰冷的尖刀在月色下泛著令人膽寒的寒光,月笙屏住了呼吸,盯著謝池淵的一舉一動。


    謝池淵的背影在這夜色下孤寂得叫人心碎。


    月笙摸了摸自己心髒的位置,感覺到了一陣由衷的興奮。


    骨節修長的蒼白手指毫不猶豫地攥著那一把尖刀,直接刺入自己的臉頰!


    月笙瞳孔微縮緊,沒有想到謝池淵這一次這麽狠。


    從眼角開始,尖刀幾乎碰到了骨頭,謝池淵開始微微抽搐,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頓。


    刀尖一路往下,所到之處皮開肉綻。


    以前,他傷害自己的時候,總是疼得咬住牙關,眉頭緊鎖。


    但是這一次,他竟然是一點表情都沒有,仿佛疼的不是自己。


    鮮血湧出,浸透他的黑袍,隱秘在那黑色裏,消失不見。


    再往下,就是咽喉和鎖骨。


    鎖骨的位置露出了森森白骨,可即便是隻能窺得那一點骨相,也能知道他的身體是多麽完美。


    月笙竟然是看得呆住了。


    她覺得自己在欣賞一件絕世藝術品的誕生,驚豔到甚至說不出一個字來。


    當那尖刀劃到胸口的時候,謝池淵猛地手腕一翻——


    直接削下了自己的一大塊皮肉!


    而後,他嘴唇動了動,用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喚了一聲:


    “月笙……”


    一瞬間,難以言喻的痛苦猛地從心髒迸發出來,結合肉體的疼痛,徹底令他體內的咒術爆發出來!


    黑發無風自動,瘦削的骨骼一寸寸發出扭曲的聲音,脊背挺直,肉眼可見的黑霧蔓延。


    他身穿黑袍,看不出血流的多麽厲害。


    但是他每往前走一步,腳下的土地顏色便更深一層。


    在碰到那結界的一瞬間,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瞬間爆發出來!


    像是鋪天蓋地的惡鬼席卷而來,一瞬間,月笙似乎都能聽到萬千個鬼慘叫的聲音。


    那無人能解的結界開始晃動,就連腳下的大地都開始微微顫抖。


    結界在謝池淵的身上劃出更多可怕的傷口,他覺得自己的理智正在以一個極為恐怖的速度消失。


    結界帶來的疼痛更加冰冷刺骨,像是陰暗潮濕的蛇鑽進他的骨髓,帶來更加無法控製的痛。


    毀掉一切吧。


    他控製不住地冒出這個念頭,腦海中的戾氣不斷擴大,心中黑霧蔓延。


    若是有人能看到他現在的雙眼,定會大吃一驚。


    那雙眼睛已經沒有了眼白,隻有純粹的惡意的黑色。


    這是吞噬一切的黑色,月光都不會在那眸子中有絲毫的幸存。


    謝池淵一步一步往前,血色在他的腳下蔓延,結界越發震動的厲害。


    他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索命惡鬼,甚至已經忘了自己叫什麽名字。


    終於,在那肉眼可見的黑霧爆發的瞬間,結界轟然倒塌!


    偽裝消失,蒼羽觀終於露出了它本來的模樣——


    破敗不堪,雜草叢生,牆上門上都是斑駁的痕跡,裏麵沒有一絲活人的跡象。


    月笙緊緊皺起了眉頭。


    準備大開殺戒的謝池淵也愣住了,他意識早就模糊不清,唯獨剩餘一點,叫他分析出了現在的情形——


    這裏沒有他的仇人。


    月笙離得遠,看不清謝池淵現在的表情,卻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這麽簡單。


    她忽然想起,在原本的劇情裏,謝池淵也是被從深淵中拉出,得到了許多人的幫助,但終究還是陷入了瘋狂,失去了意識。


    當時她還疑惑為什麽會有這種後果,但是現在。


    月笙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拽住謝池淵,她現在是白雪兒的模樣,被現在瘋狂的謝池淵發現,說不定不等她說出一個字就把她砍了。


    然而,她也就猶豫了一秒鍾。


    總覺得再不過去,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然而,就在這時,月笙忽然看到了一道身影出現在了謝池淵的身邊!


    竟然是逸然道長!


    月笙眯了眯眼。


    逸然道長一直以來都很關心謝池淵,偷偷跟在後麵似乎也很正常,但是……


    不對勁!


    隻見逸然道長靠近謝池淵,動了動嘴唇,似乎在謝池淵耳邊說了什麽。


    月笙剛準備探出神識去偷聽,卻見謝池淵猛地抬頭,神情竟是從未有過的撕裂!


    一道道黑的痕跡猛地從他的眉心蔓延開來,詭異的紋路瞬間遍布了那漂亮到詭譎的臉。


    純粹的黑色在那雙眸裏再也無法有半點消退,他發出沙啞破碎的喉音,猛地朝著逸然攻去!


    而逸然竟然不慌不忙,微微抬手,指尖一點,謝池淵便猛地跪在了地上,痛苦地蜷縮在了一起。


    遍布了他全身的黑色紋路,竟然在他的肌膚間扭動收縮!


    月笙瞳孔緊縮,想都沒想,直接衝了過去!


    她腦海中隱隱約約猜出了一點真相,現在卻不是細想的時候。


    月笙隻有一個念頭——殺了這個老畜生!


    然而,她剛現身,逸然道長便感覺到了。


    他指尖微動,竟是像提動木偶一樣,用無形的絲線,將蜷縮在地上的謝池淵提了起來。


    少年搖搖晃晃地站起,低著頭,黑發遮住了他的臉。


    逸然一聲:“攔住她!”


    謝池淵便猛地抬頭,擋在了月笙的麵前。


    黑色的紋路令他看上去詭異又妖豔,瞳孔中純粹的黑已經看不出半點屬於人類的模樣。


    他的血流的越來越多,已經將一大片地麵染紅,像是要流盡了。


    屬於人類的肉體似乎開始崩潰,他現在的模樣,竟和那些惡鬼沒什麽兩樣。


    月笙見謝池淵攔住自己,心中對逸然殺意更重,她準備繞過謝池淵直接將逸然弄死,卻見謝池淵直直朝她攻來!


    麵無表情的臉上,隻有刺骨的殺意。


    “謝池淵!”月笙死死看進他的雙眼,一字一句,


    “我是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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