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思甚是。」喬老太君也不能步步緊逼,當下道,「因著你碧心妹妹的事,我對女孩子就喜歡厲害些的,明月縣主投了我的眼緣,我這才起了心動了意,你與贄兒再商量商量,畢竟這兒女婚事,講究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喬老太君這也是當家主母的風度。言外之意十分明顯,反正我這個做嫡母的是喜歡這個孩子,我是同意了,你們同不同意,夫妻商量著去吧。


    所謂綿裏藏針,不過如此。


    婆媳倆沒有撕破臉,林氏言笑委婉地告退了。


    桂嬤嬤有些擔心道:「老太君,這兒媳畢竟是要和婆婆長期相處的,明月縣主是有幾分疏野的性子,咱們這般做好不好啊?」


    喬老太君灑然一笑:「你還怕林氏給她添堵不成?」


    桂嬤嬤嘴上沒說,心裏卻道,這婆婆想要給兒媳婦添堵,那是太容易了好不好!


    喬老太君早明白了桂嬤嬤的意思,當下道:「有錦衣王在,她又那性子,誰能給她添堵?」


    桂嬤嬤頓時釋然。的確,沒人敢添啊!


    林氏心事重重,趕走了女兒留下了兒子。豆#豆#網。


    她看兒子還是一副清風朗月的模樣,不禁心下有些著急。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你對蘇姑娘如何,當真是喜歡嗎?」


    宋青彥一想到她那圓滾滾亮晶晶盯著他看的大眼睛,以及她那如饜足的小狐狸般見牙不見眼的笑容,便不由自主地淡淡笑了。


    那姑娘還是挺好玩的,也自有激起男人征服欲望的荒疏野性。即便看起來明媚秀雅,但還是有種不同貴女流俗的清新勃發。大周貴女如同精心建造的園子,雖各有風格,但有窠臼可以遵循,這姑娘卻像是一片蔥蘢蓊鬱的林子,雖誘人,但有危險。


    那一瞬間宋青彥做了非常認真的思考。然後認知是非常現實而殘酷的。他承認對蘇皎皎,一麵之下他是喜歡的,但這種喜歡等同於麵對一塊稀世美玉想捧在手心裏的愛寵喜歡,不是那種並肩平穩肩負家族責任職責的尊重敬愛。這種喜歡出於靈性發乎情的愛憐,可以是怦然心動歡呼雀躍的,卻不是忠於思考將身家托付止於禮的擔當,不是四平八穩淑德賢良的。


    簡而言之一句話,蘇皎皎有討好男人的本事,卻沒有當家主母的素質。


    於是他沉吟半晌,也非常忠於內心地回答了自己的母親:「那女孩子,為妾有餘,做妻不足。」


    這一句話就夠了!


    林氏內心突然就安定了,兒子沒有被蘇皎皎迷惑,兒子心裏是清楚明白的。


    但還有一句內心話她不方便說,蘇皎皎做妻不足,為妾更是不足的。


    做妾的第一條件可不是美貌,而是安分順從,就蘇皎皎這樣的,誰敢納她為妾!那還讓不讓當家主母活了!何況她背後還有一個讓人棘手色變的錦衣王!


    所以這樁親事,是絕對不能成的!


    而宋青彥告別了母親,心底有些隱隱的遺憾,這遺憾越來越大,漸漸發酵成胸口的悶痛。


    不能說他不喜歡的。


    那麽靈動明亮的女孩子,和他慣見的統統不一樣,他怎麽會不喜歡呢?


    如同璞玉初琢,雖未能成器,但已露出傾城的光色。他對那玉是有幾分傾慕向往的,但是對雕玉,他覺得沒有安全感。


    讓他拿筆的手拿起刻刀,偏偏那玉尚未溫馴不服雕琢,那樣不是打了玉器就是傷了手啊!


    而無論是玉器還是自己的這雙手,他都很珍惜的。


    而偏偏,她注定是要被打磨成器擺出來鎮場子,不容人視作花啊草啊輕褻把玩的。


    她說,不遇陶潛自雍容。


    是啊,誰說菊花就沒有富貴雍容之態?可因生在了秋天就必須清高傲骨,因為偶爾長在了陶潛的東籬下,就必須得隱逸田園。


    這是常識,被千百年認定的,還會千百年地繼續認定下去。做翻案文章容易,做人做事便難了。


    他是貴族子弟,言行舉止就隻有遵循貴族既定的軌跡,他無意驚世駭俗,他的妻子也應是。


    那個在陽光下笑得饜足燦爛的女孩子啊,她自雍容,奈何他是陶潛啊。


    故而宋青彥雖是遺憾到胸痛,但是他,不後悔。


    晚間鹹陽郡王宋贄回到內宅,林氏著人喚他。


    彼時他已在雲姨娘處坐下喝過了一盞茶,聽聞郡王妃喚他,怔了一下。


    這不是林氏的風格。林氏從來辦不出和妾室爭寵這樣的事來。


    那就是一定有事!


    當下也不猶豫,起身便和侍女來到了林氏的房裏,林氏揮退了下人,把喬老太君的意思和宋贄說了。


    宋贄擰著眉倒沉吟起來了。


    林氏道:「我知道郡王感念母親的恩德,但是這樁親事,卻是任性不得啊,錦衣王府不是個好攀附,何況那明月縣主也實在不是良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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