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樺難以置信地抬眸望向他,「父親覺得是我要鬧出動靜嗎?分明是有人想取我的性命。」


    「你安安分分待在府裏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他大手捏在眉心處,甚為煩躁,「你說那日有人加害於你,那我問你證據何在?又是誰做下了這樣的事?說不出,這就是一場鬧劇。」


    槿征頓了頓,倚在寬厚的椅背上,指著她開口道:「你臨行前,我告誡過你,要謹言慎行。可你把我的話都拋在了耳邊!」


    深冬的寒意從心頭逐漸向四肢漫延,她還不夠謹言慎行嗎?這半年多來的日子她是如何過的,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迎麵而來,是謹言慎行就能躲得掉的?


    任人宰割,忍氣吞聲。那麽她又算什麽呢?


    槿征以為她還要辯解,重重地拍了下扶手,「還有前些日子在賢雅軒那些事,你自己心裏清楚,我花了那麽大心思送你進王府,不是為了讓你出頭的!」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該知曉自己的身份。」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極重,一字一頓。


    槿樺動了動唇,「我的身份?」這四個字反問得既蒼白又無力,是啊,她該知曉的,袖子裏的手緊緊攥了攥,她抬眸望了望這屋內的布飾,聲音清冷得厲害:「我不過就是槿家的一枚棄子,您費了那麽大心思讓我待在三皇子身邊,是為了換出哥哥,為了權勢和榮耀。」


    前世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將自己送上絕路的,除了她那偽善的繼母,難道就沒有她這位「心係天下」的好父親一份了嗎?他百戰百勝也好,榮耀滿門也好,可是這個家呢?這哪裏還是她的家呢……活了兩輩子,這裏從來都沒有她能容身的地方。


    槿樺忽地笑了,她這才發現自己連聲音都是顫抖的,她垂下視線神色間盡是自嘲,「說白了,我和哥哥不過是你謀權勢的棋子罷了。這些年你可曾在意過我們,在意過這個家裏的分毫?」


    「混賬!」槿征氣急拿起桌上的鎮紙用力扔在她身上,「我處處為家族考慮,為的是這個家的榮耀!而你呢?你的一切都是槿家給的!」


    槿樺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擋,鎮紙重重地砸在她的胳膊上,槿樺吃痛悶哼一聲,咬牙忍了下來。


    是,她是欠槿家的,那麽叫她如何才算還清?


    哪怕是那日險些丟掉性命,都遠不及今日這般絕望了吧……


    槿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推開了書房的門。


    槿征大怒:「你今日若敢踏出去就再也別想回來!」


    槿樺停下了腳步,心中卻像是突然輕鬆了。她望著門外夜色下不知何時開始飄落的雪花,輕聲道:「如此,甚好。」至此,她沒再回頭看過一眼。


    今日是除夕,天色已經很晚了,街道上四處都是張燈結彩的,各家各院鞭炮聲不斷,皆是喜氣洋洋,一片闔家團圓。


    槿樺一個人走在街上顯得與這裏甚是格格不入。冷風拂麵,吹透了她單薄的衣衫。槿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甚至不知道她還能去哪。


    可她從不會後悔的,哪怕是上輩子彌留之際,她心中存有的也隻是不甘。


    從槿家離開,像是一種解脫,在這樣的除夕之夜裏這一切都顯得尤為諷刺。


    浮雪落在地麵上隻留下洇濕的一片。像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了陣陣絲竹管弦。槿樺驀地想起此時皇宮中應該是在闔宮夜宴。也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然浮現起楚華樆輕笑著將手叩在案上的畫麵。


    ……


    槿樺在外麵待到了將近亥時才回了王府,一個小廝正巧從楚華樆的寢殿裏退了出來,他抬頭望見了她,便立刻向她行禮道:「槿公子這麽早就回來了。我還以為您得過了初五呢。」


    槿樺抬眸望見了楚華樆寢殿中的燈火,「殿下已經回來了?」


    小廝應道:「是呢,殿下除夕夜宴上飲了些酒,這不我剛送了醒酒湯進去。」


    槿樺點了點頭,隨口打發了他下去。身心俱疲的不適感讓她隻想早點回房中休息了,可還未等走出去兩步,就聽屋中那人喚道:「槿樺,是你回來了嗎?」


    槿樺腳步一頓,咬了咬唇,「是我。」她自知是避不開了,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楚華樆坐在正對著大門的榻上,他身著一身荼白色廣袖長衫,衣邊上繡著銀絲團雲的圖案,腰間的錦帶上係著個上好的玉髓,墨色的長發半束在身後,舉手投足間盡是溫文爾雅,眉眼間像是出自畫卷。


    他端著碗醒酒湯,輕抿著的薄唇微微勾了勾,直接免了槿樺的禮數。


    屋子裏被炭火燒得暖暖的。他聲音也如暖玉一般:「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不在家裏過年?」


    槿樺不著痕跡地避開了視線,她故作輕鬆道:「跟殿下說了我會早點回來的。」


    楚華樆點了點頭。他許是真的醉了,漆黑的鳳眸望在手中的醒酒湯上也沒再追問下去,隻說了句:「甚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家小嬌妃 卷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亦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亦錦並收藏皇家小嬌妃 卷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