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呐呐說道:“這孩子不愛跟人說話,我也不太了解他……”蘇維驚訝道:“你不是他家人?”女孩怔了怔,“我是前段時間才來照顧他的保姆。”“那他的父母呢?”“他……他媽媽前幾天剛去世了,他爸爸在國外,一直聯係不上。”蘇維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回醫院再說。”回到醫院登記資料的時候,才知道這個孩子的名字叫做邵榮,剛過完六歲的生日,一周之前因為急性闌尾炎曾在醫院做過一次手術,當時他爸爸也不在國內。蘇維有些生氣,恨不得立即把他的爸爸叫到麵前來罵一頓,可惜保姆打國際長途一直打不通,蘇維沒辦法,隻好先把小邵榮帶到治療室裏處理傷口。感染的傷口必須要割開來把膿液全部清理幹淨,等感染控製之後再重新縫合。雖然知道這孩子沒有知覺,可剪開線頭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時,蘇維還是忍不住一陣揪心。蘇維心疼這孩子,給他在走廊安排了一張床位容身,怕他受涼,又多拿了一床被子給他蓋上。等忙裏忙外處理完各種情況,時鍾已經指向了早晨七點。東方的天空微微透出了些許光亮,照在這皚皚白雪之上,整個城市也像是剛剛從沉睡中醒來,漸漸顯出一片銀裝素裹的美景。蘇維在窗前站了片刻,回過頭卻發現那孩子居然醒了,正睜著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的瞳仁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像是閃著水光,那樣的目光,是隻有小孩子才會有的純真。聽到腳步聲,他便歪過頭來看著蘇維,似乎很好奇這人是誰。蘇維忍不住笑了笑,輕聲說:“我是醫生,來給你測體溫。”“哦。”邵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配合地讓蘇維把體溫計夾在他的腋下。靜了好久之後,他突然說,“我爸爸,也是醫生。”蘇維驚訝道:“真的嗎?”邵榮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真的,不騙你。”蘇維覺得這孩子挺有趣,便接著問他:“你爸爸在哪裏當醫生呢?”邵榮老實回答:“在國外。”“哪個國家?”“英國。”頓了頓,“是不是離這裏很遠?”蘇維點頭:“是挺遠的。”“我不能坐車去找他嗎?”蘇維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不能,太遠了。”聽到這個結果,邵榮似乎有些難過,垂下頭想了一會兒,才說:“沒關係,他每年過節都會回來……我找不到他,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蘇維沒說話。他想,這個孩子一定很愛他的父親,那種愛,甚至近似於崇拜。***早晨八點的交班會議後,蘇維脫下白大衣從急診科出來,順手買了塊麵包,打算擠公車回家的路上順便解決早餐。門外的陽光燦爛耀眼,比起前幾日的雪天,街道上顯然熱鬧了許多。蘇維側頭去看公交車站,眼角的餘光再次瞄到了走廊角落裏的那個小孩。那孩子正坐在床上低頭撥打著手機,不哭不鬧,一點也不像同齡的孩子那樣頑皮。想到他母親剛剛去世,父親又不在身邊,蘇維的心裏就忍不住難過。自從當了小兒外科的醫生,蘇維見過很多的小孩,最可憐的一個,兩歲時因為心髒病而被父母拋棄在醫院的門口活活被凍死。蘇世文常說,當醫生的,人情冷暖見多了總會麻木。可蘇維始終無法像他那樣冷靜和麻木,或許區別在於蘇世文麵對的是死人,而蘇維麵對的卻是鮮活的生命。蘇世文是法醫。蘇維到家的時候,蘇世文正對著穿衣鏡打領帶,顯然是準備去上班。他隻從鏡子裏淡淡看了蘇維一眼,“下班了?”就跟和屍體說話似的麵無表情。“嗯。”蘇維微微笑了笑,因為熬夜的緣故,他的眼瞼有些腫,笑的時候眼睛就會眯起來,像隻困倦的貓。蘇世文盯著他,看了良久,才低聲說:“你昨晚又通宵?”蘇維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頭發,“是啊,半夜來了個急診,六歲的小孩,術後感染發高燒,我幫他清理傷口,換藥,開醫囑,一直忙到早上……”蘇世文對著鏡子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身來麵對著他,“接著說啊。”被他看穿的事實讓蘇維有些窘迫,低頭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說:“那個孩子的媽媽剛去世不久,他爸爸據說在英國當醫生,家裏也沒什麽親戚管他,隻有一個保姆在照顧,挺可憐的。”蘇世文揚了揚眉,“所以?”“你不是在英國留學了兩年嗎?在那邊認識的朋友也比較多,可不可以幫忙打聽一下他父親的下落?”見蘇世文緊抿著唇不說話,蘇維又補充道,“這麽小的孩子沒人照顧可不行,如果他父親出了事,或者不想要他了,我想幫他找一家條件好些的孤兒院。”因為不確定對方的情緒,蘇維最後隻好困惑地笑了笑,說:“拜托你了。”“那孩子叫什麽?”蘇世文問。“叫邵榮。”“邵榮?”蘇世文皺眉,“確定叫邵榮?”“是的。”蘇維有些疑惑,“這個名字有什麽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