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邵榮在身邊,回國後父母也不會急著逼他去找個女人結婚,更不會逼他生孩子。這真是件兩全其美的好事。邵長庚微微笑了笑,他想,他又做出了一個非常理智的決定,這個決定,比邵榮出生時修改他的o型血還要重要許多。蘇世文的短信在晚上八點的時候準時發了過來,他連時差都算得分秒不差,當了多年法醫做什麽事都一絲不苟,說好聽點是嚴謹,說難聽點就是神經質。短信隻有一行字:“方便電話嗎?”不想打擾到對方,他每次給人打電話之前都會來這麽一條“方便電話嗎”的短信,被邵長庚稱之為:“前-戲。”邵長庚看完前-戲,順手就撥了回去,問:“世文,什麽事?”蘇世文冷冰冰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你兒子在醫院,據說病情嚴重了,引發了肺部感染,咳得撕心裂肺。”邵長庚頓了頓,“這個據說是據你哥說的?”“嗯。”蘇世文很無奈,“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在家裏跟我談論的話題,十句裏有九句是你兒子邵榮,邵榮這名字甚至對我造成了嚴重的洗腦效果,他現在一開口,我就條件反射地認為他要說兩個字邵榮。”邵長庚忍住笑,嚴肅地說:“哦,他對自己的病人很關心,這是一個醫生非常敬業的表現。有問題嗎?”蘇世文沉默片刻,壓低了聲音說:“他真是特別特別喜歡邵榮,邵榮咳嗽一下,他就心疼得要命。若不是你這親爹還健在,我看他都想把邵榮抱回家自己養了。一整天,一直聽同一個名字在耳邊重複……我會瘋的。你明白嗎?邵榮的爸爸?”“哦,明白。”邵長庚微微笑了笑,“放心,邵榮的爸爸馬上就會回來解救你。順便,還要請你幫一個忙。”“什麽忙?”“見麵再談。”掛了電話後,邵長庚立即訂了回國的機票。在往機場出發的路上,他忍不住想,這個或許有些瘋狂的決定,一定會讓蘇世文那個冷冰冰的家夥大吃一驚。不過,他邵長庚做事一不猶豫,二不後悔。獅子座的男人,總是習慣了掌控一切,卻忘記了,最難掌控的是人。人會行動,人會思考,人會有感情,哪怕那個人現在隻有六歲,可總有一天,他會長大。***邵長庚到醫院的時候,邵榮已經轉去了急診icu的加護病房。隔著玻璃窗看見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孩子,側著身體蜷縮成了一團,小手按著胸口,用力地咳嗽著,臉色蒼白如紙,原本大大的眼睛也因為病重而染上了一層水汽。邵長庚覺得很心疼。尤其是從保姆口中聽說他媽媽去世的那晚他在臥室坐了一夜之後,這種心疼更是不斷的加劇。匆匆辦完了手續,邵長庚便推開門,走進病房去看他。邵榮永遠都無法忘記六歲那年冬日的清晨,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茫然地看著窗外的落雪,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身材高大的男子款步走到他的麵前,輕輕俯□來,溫柔地吻了吻他的額頭,微笑著說:“爸爸來晚了。邵榮,對不起。”那個人是在說“對不起”嗎?邵榮呆呆地看著麵前的男人,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掛念了一個月之久的爸爸,一直打不通電話的爸爸,就這樣突然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他還以為,爸爸……不要他了。想到這裏,邵榮就覺得非常委屈,看著邵長庚熟悉的臉,忍不住把頭埋進他的胸口,雙手緊緊抱住他,哽咽著說:“爸爸……爸爸你來了……”因為情緒激動而語無倫次的邵榮,隻知道反反複複地叫著“爸爸”這兩個字。胸口的毛衣很快就被小孩的淚水浸濕了。邵長庚看著縮在自己懷裏哭泣的孩子,心疼得要命,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摸著他的頭,柔聲說:“別怕,邵榮,有爸爸在。”“嗚嗚……”邵榮一肚子的委屈在見到邵長庚之後全麵爆發,眼淚就像絕提的江水一樣流個不停,整張臉都被淚水給塗花了,哭得非常難過。邵長庚一邊用拇指輕輕擦拭他臉上的眼淚,一邊低聲哄著他,“好了,別哭了,以後有爸爸在,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兒委屈。”以後有爸爸在,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兒委屈。***或許是那孩子滿臉淚水的模樣激起了邵長庚心裏膨脹的保護欲,所以,他才會做出“不會讓你受委屈”這樣的承諾。邵榮顯然被這樣的承諾所打動,終於漸漸停下了哭聲,隻是一雙緊抱住爸爸的小手還不肯放開,生怕自己一鬆手,這個人就會消失了似的。邵長庚覺得,縮在自己懷裏的小孩,就像隻被主人遺棄的小動物。雖然不太喜歡跟人這麽親近尤其是這個人還把鼻涕眼淚全往他衣服上塗可此刻,他卻奇跡般地沒有推開懷裏的人。或許是同情心泛濫成災了吧?他想。蘇維來查房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溫馨的一幕。一直想念著爸爸的孩子,終於等到了他遠道而來的父親,壓抑了太久的情緒全麵釋放,情不自禁撲到爸爸的懷裏哭得一塌糊塗。而他的爸爸也是一臉溫和的笑意,任憑他把眼淚蹭在自己幹淨整齊的衣服上麵。蘇維在門口怔了良久。他有些不敢相信麵前的人就是邵長庚,至少,在弟弟蘇世文的形容以及他所聽聞的傳言中,這位邵家二少是非常理智並且冷淡的人種。若在從前,他完全想象不出邵長庚“父性大發”抱著小孩柔聲安慰的畫麵。可如今他親眼看到了,所以蘇維有些遲疑地在門口站了十秒,又退出門去看了眼房間的號碼以免自己走錯。確認沒錯之後,才再次返回房中,輕輕咳嗽了一聲,來打斷他們之間的父子溫情。突兀插入的咳嗽聲顯然讓邵長庚非常不悅,回過頭來時目光便有些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