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霖噘著嘴老大不高興地說你這人真壞,讓我不要來打擾姐姐,自己卻偷偷來。


    薑楊因為前天剛說話傷了他,便好聲同他解釋道:「我隻是來看看她,為她捏捏肩,並沒有打擾她。」


    薑霖不服輸,邊擠到他身邊,要把他擠開,邊說:「我來這兒也不會打擾姐姐啊。不就是捏肩膀,難道我不會嗎?從前我也經常給娘親捏,娘親還誇我手藝好呢!」


    薑楊也不肯讓,說你這站著還不到姐姐肩膀高,小手也更是沒力氣,能捏出什麽花樣來?從前不過是娘親哄你高興罷了。


    兩人眼瞅著又掐上了,薑桃的放鬆時刻宣告泡湯,把雪團兒往地上放,又把兩個弟弟往門外推,讓他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這麽吵下去她才是徹徹底底地被打擾了。


    小薑霖嚷嚷著讓薑楊先走,薑楊被他嚷得心裏的愧疚點兒都沒了,非要和他起走。


    薑桃個頭兩個大的,偏手上的活計還不得停,實在抽不出工夫來治他們兩個,隻對雪團兒說聲快把他們趕走。


    她本也是隨口說,沒指望雪團兒真就那麽靈性。


    可雪團兒還真像聽懂了般,兩隻前腿直立而起,在薑楊和薑霖的後背上人拍了下,雖然它沒伸爪子,但那力道卻是很大,大小兩人都被拍了個踉蹌,然後被它半推半拱著弄出了屋子。


    屋裏瞬間清淨了下來,薑桃也終於能繼續下針。


    又是夜過去,翌日清晨天剛亮的時候,薑桃手裏的桌屏已經完全繡好。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起身吹滅了油燈,就立刻動身出發。


    出門的時候,她才發現雪團兒縮成毛茸茸的團睡在屋門邊上,原來竟是守了她夜,也難怪那兩個不省心的弟弟之後再沒來尋她。


    薑桃把它放進屋裏去睡,自己則出了薑家。


    雖然此時天色尚早,但因為村裏人都起得早,年關前也正是到處采買年貨的時候,去城裏的人倒也不少。


    薑桃搭了牛車,在車上顛著差點兒就睡著了。


    等她到達芙蓉繡莊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繡莊也不過剛剛開門,掌櫃的正在邊清點賬目,邊指揮著夥計灑掃。


    看到薑桃出現,掌櫃的是既吃驚又高興,忙從櫃台後迎出來道:「姑娘來的好早,真是個守時的人。」


    薑桃抿了抿唇,淡笑道:「和您約定了今日要把繡好的送來,早些總比晚些好。」說罷就把桌屏遞了上去。


    掌櫃的趕緊先拿帕子擦淨了雙手,然後才敢接過細看。


    這看可不得了,掌櫃的囁喏了幾下嘴唇,愣是沒說出句話。


    當然上回薑桃送來的帕子已經繡的很好,但那些圖案到底普通,針法也是最常見的針法,就好像讓個滿腹經綸的舉子去作童生試的試題,那自然是能答的很好,但考題淺顯,縱然本事再大,也發揮不出十。


    可眼下這幅桌屏不同,那是完全沒有半點兒藏拙,出盡了本事的。


    那棵老鬆樹幹紋理清晰、鬆針根根分明自不必說,最難得的是那觀音像仙氣飄飄,不染凡塵。


    掌櫃的雖然鑒賞眼光獨到,卻不會說什麽溢美之詞,隻覺得此刻這般捧著那觀音像便是褻瀆了神靈,便連忙把繡圖放下。


    「好本事,真是好本事啊!」掌櫃邊誇讚邊忙不迭多瞧了幾眼,讓夥計趕緊把繡圖裝裱進桌架裏,又從櫃台裏取出銀錠,交到薑桃手裏。


    薑桃接了沉甸甸的銀錠正準備告辭,卻冷不丁眼前黑,差點栽倒下去,扶住了櫃台才站穩了腳。


    掌櫃的嚇了跳,忙讓夥計搬了張椅子給她坐下,又親自沏了熱茶來,詢問要不要送她去醫館。


    薑桃喝了熱茶就舒服了不少,忙說不用,隻解釋道:「想來是我這兩日睡得太少,今天大早又沒吃朝食就出了門。倒是麻煩您了。」


    掌櫃的說不必客氣,又試探著詢問:「姑娘說睡得太少,難道說兩次送來的繡品都是出自你手?」


    薑桃本就是要和這繡莊長期合作的,便承認了。然後掌櫃的對她態度越發恭敬,同她攀談起來,問她師從何人,學了多久。


    薑桃便依舊拿出在薑家時的說詞,說自己從前並不會這些,因前些時候生了重病去廟裏祈福,偶然在夢所學。後頭回家嚐試了番,還真就學會了。


    這樣的說詞或許旁人就信了,但這掌櫃到底是見多識廣的,心不信,以為她是有不能為外人道的家學淵源,便沒有多做探究。


    他們正說著話,店裏的夥計突然都停下做活,齊齊整整地站在門口作揖喊‘少東家’。


    他們的聲音剛落,店內便走進來個身著寶藍色素麵湖杭夾袍,外罩狐裘大氅的少年。


    這少年約莫十九歲,模樣倒是生的白淨清秀,卻是手搖著折扇,手轉著拇指山的玉扳指,副紈絝子弟做派,進了來便頤指氣使地催促掌櫃道:「我這便要啟程出發了,讓你尋的那另盞桌屏呢?可找人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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