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柏到底是讀了幾年書的人,他已然有了自己的計劃,便不急不慢地在趙氏耳邊道:「明著去說自然是不行的,而且娘今日也惹了爺爺不快,理應先按捺住,等到過幾日那苦役來下聘的時候,娘這般做……」


    薑桃還不知道其他兩房看她定了親還不夠,正急著給她定婚期。她眼裏什麽都沒有,就隻有繡桌屏的活計。


    繡莊掌櫃得的那盞桌屏是她早些年在庵堂那會兒繡的,圖案是鬆鶴延年賀壽圖。


    而她那時候繡出來是為了義賣籌款,根本沒想過要湊個成雙成對,盞桌屏就把老鬆和雙鶴都給繡滿了,不然若是繡的少些,另盞再補充些對稱的圖案就方便很多。


    現在總不能再繡個模樣的。而且她也怕和過去的自己繡的太相似,會惹來禍端。


    要模仿的像,但最好又有些細微的差別,讓老行家看了都覺得似是而非、拿不準,確實是個挺難的活計。


    所以薑桃在構想圖案的時候才會花那麽多時間。


    後頭她想通了,沒必要拘泥於非得是致的圖案,最重要的是湊個賀壽吉利的意頭。


    她決定繡副觀音像。觀音坐於蓮台之上,飄於老鬆之上,兩盞桌屏的圖案湊成上下對,比起對稱的圖案更有意境。


    而且過去的她雖然什麽都繡過些,卻唯獨沒有繡過佛像——如她師父說的,她心境有礙,繡出來的東西過於匠氣,就表現不出神明的那種超脫淡然。


    現在她覺得自己心境發生了些變化,倒是敢於嚐試了。


    天夜之後,薑桃的觀音小像終於完成。完成品的效果竟比她預想的還好——繡像上的觀音法相莊嚴,麵目慈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曾經在庵堂裏待過的時間太長,繡出來的觀音如廟宇內的神像般,給人種憐愛世人的感覺,叫人看著就想捧上誠心供奉。


    後頭她累的過頭了,和衣睡了兩個時辰才起來接著進行收尾工作。


    因為剩下的時間還算充裕,老鬆這樣的圖案她也是爛熟於胸,做活的時候又開始胡思亂想——


    她那恩公說過兩天就會來送聘禮。


    雖然這‘兩天’隻是個大概的時間,但想來肯定是會在年前送來的。


    晚些時候薑楊來給她送吃食,見她沒繡幾針就會抬頭朝門口看兩眼,便蹙眉道:「家裏沒來人,就算真是來了,我也會進來知會你的。與其你這麽分心盼著,不如心意先把活計做完。等你休息好了,就是你在門口守著,我也不再說你了。」


    薑桃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說她哪兒就盼著了,就是直低著頭累著了,抬頭看看外頭的風景,放鬆下眼睛罷了。


    薑楊哪裏信她的鬼話,但見她累的麵色發白,眼底下更是片濃重的青影,就也沒有戳穿她,走到他身後給她輕捶肩膀。


    「早知道這活計這般累人便不讓你接來做了。你前頭生的病到現在也沒有好爽利,這兩日就睡那麽會兒怎麽能行?往後不要操勞了,我都說了賺錢的事我來想辦法就是了。」


    他這話雖然嘮叨,語氣也不善,薑桃聽了卻也很受用。就像她知道薑楊為了他借了銀錢,又辛苦抄書累倒了會難受樣,薑楊這也是實打實地心疼她。


    薑桃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發出聲舒服的喟歎,說知道了,等手裏的桌屏繡完,往後便能輕省些了,再不會這麽不顧身體了。


    正說著話,薑霖帶著雪團兒陣風似的刮進來了。


    他苦兮兮地撅著小嘴說:「姐姐,我攔不住雪團兒,它非要找你。我都和他說了你有事在忙,沒工夫管它,它非是不聽。」


    雪團兒雖然和小薑霖這新認識的夥伴要好,但到底最依賴的還是薑桃。這兩日薑桃忙著做活,怕它在屋裏鬧騰,就讓小薑霖直帶著他在外麵玩耍。不過玩歸玩,雪團兒天都沒見這她,說什麽都要進來尋她。


    薑霖在門口攔了下,被它撲了個滿懷,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兒,這才不敢攔了,隻能把它帶進來。


    雪團兒進了屋就直奔薑桃,薑桃忙把針線收起,抱起它通揉。


    這小家夥自打來了薑家之後也沒吃幾頓好的,也就是開始吃剩下的野雞肉,後來小薑霖吃雞蛋的時候,會把蛋黃拿出來分給它吃,其餘時候還是吃些豆飯餅子這些不怎麽好的東西。但就是這麽養著,肯定是比在山裏麵挨餓受凍的強,不過幾天的功夫,雪團兒就大了圈,皮毛越發柔軟,油光水滑地摸著比緞子還順滑。


    近距離地親熱了陣後,薑桃覺得自己可能是用眼過度,開始眼花了,她居然看到雪團兒白色的皮毛上隱隱地有些黑色紋路。


    而且雪團兒的長相似乎也發生了些變化——腦殼更大更圓了,牙齒和爪子都越發尖利。尤其是那爪子,雖然雪團兒對著她的時候很小心地收了起來,但是那偶爾露出的點尖尖,尖銳地讓人瞧著都不由心驚。


    薑桃疑惑著到底是自己眼花了得厲害,還是雪團兒這幾天確實是發生了極大的改變,正要再細看,兩個不對付的弟弟又開始打嘴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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