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桃把她的手放開,起身給她輕拍後背順氣,一麵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和您說。隻是當年庵堂的大火之後,我醒來就成了農家女薑桃。這事情很詭異是不是?我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不然您考考我吧?從前的事情我都記得的,您隨便問。」


    平複了心情的蘇如是卻沒有問從前的事,隻是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溫熱的手掌緊緊攥著她的手,不錯眼地看著她,問她:「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吃的好嗎?睡得好嗎?還有沒有生病?」


    薑桃已經準備好了各種的應答,她甚至還想好了,不把那些受的苦難告訴師父,而是會和師父說她過得很好,不生病了,也能靠著師父教的手藝掙銀錢,還有了關心她的家人和夫君……


    可是聽到師父這樣問了,眼淚又不受控地流了下來,她幾次張嘴,都沒把準備好的答案說出口。


    蘇如是愛憐地給她擦眼淚,又佯裝生氣地輕聲罵她:「是不是長本事了?我問你話都不肯說真話了?」


    薑桃再也忍不住,如孩童一般哇一聲哭了出來,她無比委屈地抽噎著道:「我過得一點都不好,借著這副身體剛活過來的時候,這副身體病的要死了。那家人好壞,每天給我吃冷的結出冰碴子的湯藥,連個炭盆都不給我。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原身的身體情況很好,我隻要撐下去,我就能擁有一個健康人的身體。可是我也害怕,怕自己撐不下去,怕我吃完藥睡下之後就再也沒有睜眼的時候了……」


    「後來他們看我像治不好了,就把我送到廟裏去等死。廟裏比那個家裏好,可是隻有我一個人,我一個人在山上從白天待到日落,再從日落等到天明,待了快半個月……廟裏的東西也難吃死了,那家人給我的幹糧三五天就吃完了,我隻能去找書上看過的那些野菜來吃,其實好多野菜我根本沒見過實物,我怕我吃著吃著就吃死了,可是我也清楚我要是不吃,才是真的會死……」


    薑桃語無倫次地越說越委屈,氣促地直哽咽,蘇如是輕輕捋著她的後背,再不發問,隻耐心地等她慢慢說。


    「後來我病好了回到那個家了,他們說原身的爹娘是我克死的,非要讓我盡早許人。我恨死他們了,怎麽能那麽壞?」她像小孩和母親告狀一般,「我隻是想活著而已,他們怎麽就那麽容不得我呢?那家的兩個媳婦還擅自做主找了人來和我相看,幸好相看的是我之前在廟裏認識的男人。我和他成親了,他待我也很好。可是有時候回想起之前的事,我還是會惶恐,如果我不是那麽幸運呢?會不會真的被他們逼著胡亂嫁人?」


    沒有人是生來就堅強、無所畏懼的。如果有,那隻是愛她的人不在身邊罷了。


    薑桃絮絮叨叨說了好大一通,眼淚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良久之後才她才停了下來,隻是還是一個勁兒的打哭嗝。


    蘇如是一直靜靜地聽她說,她的眼淚沒有薑桃那麽多,隻是神情嚴肅,眼眶血紅。


    看她哭的沒有眼淚了,蘇如是拿出帕子給薑桃擦了臉,還用帕子擰著她的鼻子讓她擤鼻涕。


    薑桃借著她的手擤完鼻涕又不好意思起來,臉紅紅地窩在蘇如是懷裏不肯抬頭,又生自己的悶氣——明明都打好腹稿了,怎麽被師父一問,就像幾歲的小孩一樣哽咽著開始訴苦。這不僅僅丟臉,而且還會讓師父心裏難受。


    蘇如是小心翼翼地伸手回抱她,生怕如同無數次午夜夢回那樣,一伸手就抱了個空。她也唯恐自己是年紀大了,大白天便開始做夢了。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就永遠不要醒來吧。


    ……


    師徒二人從晨間一直待到了午時,和衛夫人母女一樣,楚家其他人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尤其是玉釧,問清了蘇如是帶進屋裏的是衛夫人帶來的繡娘,衛家母女身上的衣袖也是她繡的,頓時就急了。但是急也沒用,她隻能不甘心地在正屋門口打轉,也不敢當著眾人的麵再明目張膽地再偷聽。


    一直到午間十分,楚鶴榮黑著臉,一瘸一拐地回來了。


    相比他隻是走路姿勢略顯怪異,身旁跟著的家丁形容看著更為可怖,一個個都是鼻青臉腫,連本來樣貌都看不清了。


    「少爺這是怎麽了?」別院的下人都嚇得不輕,但因為情況看著很糟,都隻敢站得遠遠地詢問,並不敢上前。


    玉釧見了楚鶴榮麵上就出現了喜色,上前就道:「少爺總算是回來了,今早來了一對母女拜訪。蘇師傅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見了那家帶來的繡娘就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然後就和那個繡娘進了屋不出來了,到如今都過去一上午了。您快進去瞧瞧吧。」


    「你笑什麽笑?看本少爺被人打了你很高興是不是?」楚鶴榮對著她就是一通沒好氣地罵。


    別看玉釧在旁的下人麵前全是一副主子派頭,但楚鶴榮這樣的正經主子卻是不給她麵子的。尤其是楚鶴榮眼下正是一肚子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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