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是馬背上得的天下,相傳太祖屬意的儲君人選本不是先皇,但先皇的兄弟們卻都先後暴斃。


    十幾個皇子死的隻剩先皇一個,太祖也突然駕崩,皇位自然成了先皇的。


    那樣一個對父親、對兄弟都絲毫沒有仁慈的人,對不聽他話的兒子又能有幾分容忍呢?


    皇後那是在擔心他若是不按著先皇的意思辦,自身都難保——畢竟深宮之內,朝堂之上,都是先皇留下來的人,他的皇後都能被下毒,那毒下給他又有何難呢?


    而且先皇可以留遺詔給承德帝,一樣可以留遺詔給其他人。和承德帝同輩的王爺還有十來個,對先皇來說,皇位換給其他聽話的兒子來坐也是一樣的。


    承德帝說蕭玨心軟,其實他也一樣。


    因為在迎娶沈皇後之後,他也慢慢地愛上了她。


    沈皇後和他溫溫柔柔的發妻不同,是個颯爽獨立的女子。


    在兩人剛剛成婚的時候,她察覺到了他的冷淡和不情願,但並不以為意,自己就活的很好。


    承德帝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她吸引的,總之就是慢慢地也把她放到了自己心上。


    那段日子實在美好,美好得讓承德帝走出了失去發妻的陰影。也在那段時間,他不動聲色地更換了宮裏上下的老人……


    本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可四年前,承德帝病了。


    早先為元後診治的坊間名醫一直被留在宮裏研究那奇毒,為承德帝診治之後,他說承德帝中的是同一種毒。不過這次劑量小一些,承德帝應該還有一兩年的時間。


    那名醫也總算有了一些研究成果,研製出了一種可以延緩毒發的藥,但也隻能延長三五年的命數。


    承德帝吃下了名醫的藥,看起來容光煥發,越發年輕,但身體的虛弱感卻在每時每刻地提醒著他,他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


    他終於還是照著先皇的遺詔辦了。


    他已經要死了,但蕭玨絕對不可以再重蹈他和元後的覆轍!


    他更不想讓蕭玨知道,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陰謀。


    就像四年前,察覺事情不對的沈皇後偷偷溜進禦書房,在暗格裏找到了這一封遺詔,跪著求他時說的那樣。


    「妾身什麽都不敢奢求,隻求聖上垂憐玨兒,莫要讓他知道這一切。」


    如果讓蕭玨知道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陰謀,一個預示著沈家滅門的信號,他該如何自處呢?


    所以承德帝對先皇的遺詔隻字不提。蕭玨恨他一個人便好。


    承德帝把遺詔放到火上燒了,又平靜地從暗格中拿出一丸丹藥捏碎。


    那是四年前沈家滅門後突然出現在禦書房內的丹藥,承德帝覺得他已經不需要了。


    相比承德帝的雲淡風輕,蘇全立刻大驚失色道:「聖上不可!」


    承德帝先是一愣,而後笑道:「為何不可?朕早已讓人比對著這藥丸研究出了配方。」


    蘇全這才鬆了一口氣。


    卻聽承德帝又慢悠悠地問道:「你知道這枚丹藥所為何用?」


    蘇全登時呆若木雞,雙膝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元後和承德帝先後中毒之事隻有他和那坊間名醫知道,對外一直隻說是得了罕見怪病。畢竟連禦醫都不說中毒,隻說是生病,旁人斷不會平白無故懷疑才是。


    這枚解讀的丹藥在出現在禦書房之後,承德帝也隻是不動聲色地收進暗格。


    蘇全雖然是他貼身的大太監,卻並不是他肚裏的蛔蟲,如何會知道他對外秘而不宣的事?


    那坊間的名醫被承德帝藏在宮外,一家子性命都在承德帝手上,更是沒那個膽子也沒機會和外人通信。


    除非……蘇全一早就知道。


    「原來是你,」承德帝鬆散地往龍椅上一靠,頹然地笑了笑,又道:「果然是你。」


    元後走後他明明徹底換過好幾次身邊的人,自己卻還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下了毒。


    他做了無數猜測,卻從沒想到下毒之人會是蘇全——這個五歲就到他身邊伺候,這些年為他試過毒,為他擋過刀,看著再忠心耿耿不過的得力心腹。


    或許也不是沒想到,而是承德帝不願意想。


    蘇全是他的肱骨臂膀,小時候不懂事的他還拉著蘇全拜把子。兩人名為主仆,其實情誼不比血緣至親差。


    「真可笑。」承德帝複又笑起來,「朕真可笑!」


    蘇全以頭抵地,不用承德帝審訊便直接道:「奴才是先皇暗衛統領之子,五歲淨身入宮伴您左右。除了奴才外,還有……」他說出了一串人。


    這些人裏有些承德帝沒有什麽印象,有些卻是記憶深刻。


    承德帝的母妃出身不高,也去的很早,他很小的時候便養在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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