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早知道他們也把自己的姓氏通報上去了——都是自小離開家人的,哪個不渴望這種家人一般的噓寒問暖呢?甚至還有一些不記得家人模樣的,都把薑桃代入到自家姐姐的形象中了。


    水路走了七八天後頭又轉了馬車,九月頭,薑桃他們總算到了京城外。


    他們到的那天是早上,因為趕了一長串的路,蕭世南都沒有那麽興奮了,薑桃和小薑霖就更別提了,隻覺得骨頭都要被馬車顛散了。


    暗衛說再有兩刻多鍾就能到城門口,蕭世南總算是精神一些,坐起身同薑桃介紹道:「城外有個十裏坡,坡上有個望鄉亭,那裏有個送親的亭子,當年姨丈和大表哥出征的時候,先帝都會親自帶人去送。也不知道那邊的亭子拆了沒有……」


    薑桃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麵聽他介紹,一麵看窗外的風景。


    隨著馬車的前行,薑桃看到了蕭世南口中飛簷翹角的亭子,亭子外還站著密密麻麻的人,那些人都正伸著脖子望著官道,好像在等什麽重要人物。


    十裏坡上,英國公夫人曹氏正站在人群中伸著脖子往官道上張望。


    她是個白胖的中年婦人,九月雖然已經入秋,但秋老虎還是很磨人,出城這小半日功夫,她已經出了好些的汗水。


    她出生望門,嫁入英國公府之後當了多年的國公夫人養尊處優,就算前幾年他們一家子被圈在府內,不得隨意外出,她也沒吃過苦,但此時她卻對難耐的秋熱視若無睹,隻捏著帕子緊張忐忑地問英國公道:「老爺,遠處是不是來了輛馬車?是不是我們小南回來了?」


    英國公四十多的年紀,頭發還很烏黑,精神矍鑠的,他也正盯著英國公夫人的馬車,口中道:「離得太遠,還看不清。你也不用急,左右是說今天回來。」


    「我能不急嗎?」曹氏小聲埋怨道:「前頭我說等小南回來了再說,你非要上折子給小雲請封世子!小南沒和時恩一道回來,肯定是心裏怨懟我們了。」


    曹氏說著就要抹淚,英國公蹙著眉、壓低聲音道:「這事不是早些時候就和你說過了嗎?小南跟著時恩出去一遭,當了那麽久的苦役。沈家人最是念舊情的,他和聖上肯定不會忘了咱家小南。有他們照拂著,咱家小南還愁沒有別的出路?」


    英國公自覺自己沒有做錯,雖然他確實是偏疼幼子一些,但也不是全然沒給蕭世南考慮。


    若是還讓蕭世南當世子,自家的指望就全在蕭世南一個人身上。但若是把世子之位給了蕭世雲,兩個兒子都能有好前程,於整個英國公府來說,那自然是更有利的。


    「理是這麽個理兒,但是小南他……」


    「沒有但是,要是他拎不清,不配當我的兒子!」


    英國公展現出了他大男人的那一麵,曹氏是以夫為天的性子,見他真的不高興了,又是在外頭,旁邊那麽些外人在,她就也不敢再提了。


    而在英國公府的人隔過去一段,站著寧北候一家。


    薑萱站在她母親容氏身邊,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不過她們這樣的年輕女眷出門都是戴著帷帽,所以旁人也發現不了。


    被日頭又曬得出了一身汗,薑萱瞪了一眼旁邊打扇的丫鬟,讓她更賣力一點,而後轉頭對著容氏就是一通抱怨,「娘,這一大早不睡覺,出城來做什麽?」


    容氏打量了一下周圍,見沒人注意她們母女,她就道:「聖上和沈國舅親自來接人,雖還不知道接的是誰,但知道消息的人家都趕過來了。咱們若是不來,不就落於下乘了?」


    這些年寧北侯府在勳貴圈子裏的地位每況愈下,最近搭著沈家起複的東風才好轉一些。


    前頭聽說了今天沈時恩和蕭玨出城來接人,寧北候可不得帶著一家子過來好好表現?


    當然這麽想的也不止他一家,不然也不會一個十裏坡上全是人。


    連最不靠譜的安毅伯都來了。


    眾人各自說話的工夫,薑桃他們的馬車已經行駛過來。


    薑桃本還想著要快些走,免得擋了後頭大人物的路。


    但蕭世南認出來十裏坡附近的守衛是宮裏的人,奚雲也說他們暗衛會定期給宮裏傳消息,日前就把薑桃他們即將抵達京城的消息傳了回來。


    聽了他們的話,薑桃才知道這陣仗是迎接自己的。


    知道了她還有些惴惴不安,雖然上京前她已經換裝打扮過,並不會失禮人前。但麵對未知的狀況,還是這種她沒見過的大場麵,說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隨後馬車停了,她也來不及想跟多,奚雲給她打了簾子,蕭世南先跳下車去。


    十裏坡的最高處,蕭玨和沈時恩比肩而立,蕭世南看清了他們的身影,眼眶一熱,直愣愣地就往前走,走了兩步他想到了薑桃,於是他又站住了腳,轉身去腳蹬邊上,伸手等著扶薑桃。


    而此時十裏坡上的氏族們也看清了他。


    英國公夫人曹氏已經哭起來了,英國公也是激動地呼吸都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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