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過來?”穆長生微微睜大眼睛,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黑灰,陽光照射的角度雖然會隨著時間偏斜,但是剛剛過去的時間並不久,這點些微的偏斜可以忽略不計,而從客廳的櫃子到門口的這段距離充滿了陽光,如果那隻鬼物是成人體型的話,他按照徐麗麗所說的爬了過來,那麽他身體的大部分應該都會暴露在陽光下,落下的黑灰絕對不止這麽一小攤。除非,那隻鬼物的體型幼小……而且,它是“爬”過去的……穆長生皺起了眉。 他蹲下身,想要撚起一點粉末查看,旁邊突然伸出來一隻手截住了他,應天也蹲了下來,“你身體不好,不適合觸碰這些陰邪之物,讓我來吧!我陽氣強,不怕。” 他說著不等穆長生反應就從地上抓起了一把黑灰撚了撚。 伊水湄要安撫徐麗麗,沒敢離開她身邊,看到穆長生和應天查看那些明顯是鬼物留下來的東西,便問道:“怎麽樣?發現什麽?” 應天把手裏的東西撚了撚,又眯著眼睛觀察了半天,道:“這是隻很強的鬼物。” “這不是廢話嗎?能在大中午頂著陽光出現的哪個不厲害?”伊水湄翻了個白眼。 “可是很奇怪。”應天道:“這隻鬼物,好像年紀很小。” “年紀很小?”伊水湄瞪大眼睛。她知道應天指的是什麽。鬼物是人死後靠著極強的怨氣或者強烈想要留下來的意念形成的。但是小孩子沒有太強的意念,因為年紀的緣故,他們很多東西都不懂,也沒有強烈想要留下來的欲望,甚至連死亡是什麽意思都不明白,一個年紀幼小的鬼物就已經足夠讓人注意了,尤其是這隻鬼物還很強,要說沒有外力的作用是不可能的。 “你確定嗎?”伊水湄還是有些懷疑,畢竟小孩子鬼物實在太少見了。 麵對伊水湄的質疑,應天露出一個鄙視的表情,“看穿本質是我的能力。” 一說到覺醒的能力,伊水湄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立刻相信了應天的話。 應天見狀嘴角抽了抽,一回頭卻撞進穆長生審視的目光中,他心頭一跳,下意識露出一個笑容。 穆長生收回目光,他從口袋裏掏出手套戴上,用塑料盒子裝了一些黑灰收起來。 “這裏沒有鬼物的氣息,想來它已經離開了。”穆長生起身道。 “那它要是再回來怎麽辦?”徐麗麗害怕道。 穆長生看向伊水湄,“你能給她幾張驅邪的符咒嗎?” 伊水湄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們是一個組的,在做任務的過程中必須每個人都有所貢獻,我用過符咒,應天看穿了那個鬼物的年紀,接下來就輪到你了。”生怕穆長生反感,她立刻補充道,“不是我非要你使用能力,而是靈界的規矩就是這樣,任務就是曆練。” 穆長生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粒木珠。珠子很普通,但磨得光滑,紋理清晰,算得上漂亮。 這次伊水湄用對了符咒,他們三人之間關於靈界和能力的談話被屏蔽了,徐麗麗並沒有聽見,所以當她看到穆長生忽然掏出一顆木珠子的時候露出茫然的神色。 “這是開過光的法器,戴在身上,諸邪不侵。”穆長生一邊說,一邊將珠子遞給徐麗麗,目光十分守禮地落在她的頭發上。 伊水湄:…… 應天:…… 他們看著眼前這顆半個小時前還呆在兩元店裏的木珠子,無言以對。 之前伊水湄說要準備道具,於是穆長生在花四塊錢買了一副手套,一小袋珠子,這一顆就是其中一個。 徐麗麗並不知道珠子的來曆,但也看得出這隻是一顆普通的珠子,但這是一顆帥哥親手遞過來的珠子啊! 她立刻伸手接了過來,然而剛剛拿到手裏,徐麗麗就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麽愚蠢,因為這枚看起來很普通的珠子,一落到手裏就透出了淡金色的光,那些光芒柔和溫暖,握在手裏的感覺舒服極了。 這……真的是能驅邪的法器?! 不管是不是,反正肯定是個好東西!徐麗麗握緊了手裏的珠子,十分真摯地向穆長生道謝。這一刻,她心裏的惶惶不安終於煙消雲散…… 在徐麗麗家周圍找了許久也找不到鬼物的蹤影,好像那隻鬼物知道他們在這裏特意避開一樣,不過以應天描述的那隻鬼物的年紀,它應該沒有這麽聰敏。 伊水湄想不明白,隻好在徐麗麗門口和床頭各貼了一張護身的符咒,才跟著穆長生和應天一起離開。 走出徐麗麗家的小區,應天抬頭看了眼已經開始偏西但熱度不減的太陽,撐開大傘,“其實不用給徐麗麗符咒也沒事,那隻鬼物一直在她麵前晃卻不傷害她,估計是把她當成媽媽了。而有了沐歌給的法器,那隻鬼物就隻能看著,沒法再接近徐麗麗,連她身上的陽氣都吸不走,更不用擔心了。” “話說那顆珠子怎麽突然就變了呢?”伊水湄腦洞大開:“難道長生哥的異能就是讓一樣東西變成法器!”難怪陸爺爺說長生哥不想要法器呢,原來是這樣啊!伊水湄瞪大眼睛,有些發懵地看著穆長生,“好、好厲害!” 看來陸老並沒有把他的的能力告訴伊水湄,穆長生心道,也好,他懶得再去解釋了。 對著穆長生的能力驚歎了一番,伊水湄立刻在論壇上按下了“任務完成”的按鈕。 她把手機放到穆長生麵前,讓他看清了手機屏幕上的內容:“小組——異常圍剿社成員三,完成任務一次,每人獲得經驗點一。” 應天也湊過去看了一眼,擰著眉頭道:“就這麽容易?要是我們沒完成任務呢?還有,我記得這是一次普通任務吧,說好的一次一千塊呢?” 伊水湄道:“當然不會這麽容易啊,我提交任務完成之後,同盟會派人來檢查,要是有人沒有完成任務就點‘提交’,是會被很嚴厲地懲罰的,至於工錢,等同盟的人檢查完以後才會發下來。” 應天道:“這麽簡單就完成任務,看來要不了幾天就能湊齊材料找老頭子換法器了。” “是這樣沒錯。”伊水湄頓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不滿道:“你怎麽這樣稱呼陸爺爺啊,太沒禮貌了。” 應天擺擺手,一邊應付伊水湄,一邊拿眼角餘光注意穆長生。對方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心裏是什麽想法。心裏一時有些挫敗,沐歌的心一如既往的硬啊,他努力這麽長時間了,完全沒有一點把他打動他的意思。難道……是缺乏特殊的契機? 這時,穆長生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掏出手機,亮起的屏幕上浮起榮全的名字,“榮總……榮成醒了!” 應天捕捉到穆長生聲音裏那點不易察覺的喜悅,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那個討人厭的家夥這麽快就醒了。 “好,我現在過去看看。”穆長生道。 第36章 告別了伊水湄,穆長生和應天坐車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中心醫院這個時候不見冷清,人反而比早上更多了。穆長生一走進醫院,就聞到了那股消毒水和藥味以及其他味道混在一起的古怪氣味,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不過他並沒有打算把言靈浪費在這方麵上,因此什麽都沒說,便和應天一起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 自從身體好一些之後,穆長生越來越注重身體的鍛煉,有體力走路的時候絕對不會去坐電梯。 跟醫院大廳比起來,樓梯處的人就少多了。隻不過在走到第三層的時候,意外遇見了一個熟人。 劉三嘴裏叼著一根煙,正數著手裏的錢從四樓上走下來,嘴裏還罵罵咧咧的。這時手機響了,他接通以後,立刻殷勤地喊了聲,“張哥。” 手機另一頭的“張哥”不知道說了什麽,劉三露出一個輕蔑惡劣的笑容,語氣憤憤,“那個老不死的,好好把錢給我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竟然還敢把錢藏起來,要不是我機靈差點就被他騙過去了……也不想想,他就我一個兒子,存再多的錢將來還不都是我的!現在給跟將來給有啥區別。脾氣又強又臭,別指望我將來養他……對對,我把他打了一頓,這老不死的,幾天不打他還以為他能管教我……那個,張哥,之前我昏迷了半個月,好多東西都……啊,我知道,您放心,肯定幫您搞定……啊?那老不死的,放心,他現在躺床上呢,能幹什麽……” 穆長生站在第三層的樓梯口,一字不落的將那番話全都聽了進去,越聽臉色越不好看,那一貫平淡的眼底好似累積了風暴,暗沉得令人膽寒。 他的身體一直不好,雖然劉醫生開的藥裏沒含多少靈氣,但他喝了劉醫生的藥之後有了些起色是事實,表麵上沒什麽,心裏卻一直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將劉醫生當做恩人對待。 得知劉三是劉醫生的獨子後,穆長生雖然不喜這人的行為處事,卻還是用言靈讓他醒了過來,原以為經曆這番變故後他能改過自新,善待一心為他的老父親,沒想到…… 穆長生還是高估了劉三,同時也更加深刻的認識到這個世界和大慶的不同,若是在大慶,子女無故不贍養父母就是大罪,有誰敢毆打一心為之的慈父?像劉三這樣的人,五馬分屍都不為過。 “沐歌,我去教訓他。”應天看著穆長生,擼起袖管就要衝上去。 穆長生搖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劉三已經發現了兩人。 關於被搜魂的事情劉三沒有任何記憶,但是穆長生這個人他還是“認識”的,見到他,劉三就反射性地冷冷哼了一聲,腔調古怪道:“喲,沒想到這麽巧,在這兒遇到你小子?”語氣中不乏輕蔑之意。 聽了這話,穆長生沒多大反應,應天眼裏卻竄上了兩叢怒火,不等劉三接著說下一句,一拳頭上去,劉三被打得倒退十幾步,鼻管裏淌下兩道鮮紅的血。 劉三被這一拳打得暈頭轉向,好半晌才緩過神來,他捂著劇痛的鼻子,怒火上頭,想也不想就舉起拳頭朝著應天衝了過去。 結果自然是被虐打! 這道樓梯是醫院裏最偏僻的一條,穆長生選擇這裏就是因為走這條樓梯的人少,十分清靜。 因此應天單方麵揍劉三的動靜才沒有人發現。不過應天仍然十分小心,他力氣又大,一把拽住劉三就在他嘴裏賽了一大團紙巾。劉三在醫院躺了半個月,身虛體乏,根本沒有反抗力,被塞進嘴裏的紙巾甚至沒有機會拿出來,就被應天按住一通猛揍。 等到應天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穆長生走上前時,發現躺在地上的劉三鼻青臉腫,衣服下的地方不用看,肯定也是青青紫紫,傷得不輕。 說到底,劉三不過是個小混混,他跟著的叫張哥的混混上頭還有一個老大,那個老大跟季家有點拐了不知多少個彎的親戚關係,這一幫人就經常借著季家的名頭到處招惹是非,也因著扯著季家這張大旗,劉三才能次次完好地從派出所出來。 劉三這人向來欺軟怕硬,見到跟應天一夥兒的穆長生走過來,連忙害怕地捂住了頭,嘴巴裏的紙巾還沒拿出來,隻能嗚嗚嗚地求饒。 穆長生一眼掃過他染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和耳朵上密密麻麻的耳釘,皺起了眉。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穆長生低頭看著劉三,緩緩道:“你染發穿耳,傷的不是你自己的身體,是你父母的血與肉,是為不孝!” 劉三心道我自己的身體愛咋折騰就咋折騰,跟孝不孝有什麽關係?然而應天在一旁虎視眈眈,身上痛得要命,他不敢拿出紙巾更不可能開口。 “仁之實,事親是也。”穆長生說完這句,頓了頓,又道:“險些忘了,跟你這種人說這些有什麽用?” 劉三:什麽叫做我這種人?老子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你這種小白臉有什麽資格說我? 劉三的腹誹穆長生自然是聽不見的,不過這完全妨礙不到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盯著倒在地上呻吟的劉三,穆長生平素溫和平淡的雙眸漸漸染上幽暗的色澤,“從此刻開始,你若敢道你父親一句不是,就要受萬蟻噬心之苦;你若敢打你父親一下,就要承受百倍他受到的苦楚;你若是違背他的意思……”穆長生忽然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眼睛裏卻沒有半點溫度,“那你就下地獄去吧!” 不久之後,兩人再次相遇的時候,劉三已經變成了一個遵紀守法,孝順父親、友愛鄰裏的好青年好大夫了,當然,那是後話。此刻的劉三根本就沒把穆長生的話放在心上,還當穆長生是在威脅他,他表麵上躺在地上瑟瑟發抖,心裏卻不停地發出惡毒的詛咒,決心總有一天要報複回來。 穆長生聽不見劉三心裏的咒罵,卻不代表他看不見他怨毒的眼神,不過就算劉三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也跟他沒什麽關係。 最後一個字落下,他轉身,一步一步踏著樓梯往上走,再沒回頭看過一眼。 應天依舊背著他那個黑色雙肩包,腳步輕快地跟了上來。穆長生看他一眼,“你剛才為什麽要出手打他?” 應天反而奇怪了,“沐歌不是很想打他一頓嗎?”他都看到穆長生眼裏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厭惡了。 穆長生無言以對,不可否認,他剛剛確實像教訓劉三一頓,但是心裏想跟付諸行動完全是兩回事。 可是應天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意思,並將他懶於親自動手的事情付諸行動。很多次都一樣,無論是生活上的小細節還是其他的事情,不用說不用問,他就能明白自己想要做什麽,這種感覺……應天他究竟有多了解自己?穆長生眉心擰了一下又鬆開…… 榮成的病房裏此刻已經圍了不少人,有的是他帶過的藝人,有的是相熟的同事和同學……他大哥榮全正坐在他病床邊,低著頭不知道在和他說什麽。 果籃和鮮花擺滿了病房,兩手空空進來的穆長生和應天立刻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除了榮總和榮成,其他人都以為穆長生是慕長風,紛紛對這位據說傍上季公子這條金大腿的十八線小藝人打招呼,態度十分熱情。 穆長生習以為常,麵不改色地點了點,並不多話。自從他代替長風拍了那條廣告之後,宏藝娛樂裏以為“他”要被雪藏的人紛紛改了態度,不少人主動打電話過來問候他的“病情”。 藝人是弟弟的事業,他現在暫時頂著他的身份,就要幫他把人際關係守好,因此麵對這些或真或假的關心,他都耐下心來一一周旋。但若要他一一記下這些人並付出多大的熱情,就不可能了。 榮成見穆長生進來,本來還有些倦怠的眼神霎時一亮,他跟穆長生打了個招呼,就側頭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榮總立刻就領會到弟弟的意思,他起身離開病房,順便把其他人也打發了出去。本來有些擁擠的病房立刻空了下來,隻剩下穆長生、應天和榮成三人。 穆長生在病床旁坐下,看著榮成依舊十分蒼白的臉,沉聲道:“怎麽回事?我記得你開車的技術很好。”這次事故的調查結果是榮成疲勞駕車,將油門當成刹車踩了下去才釀成車禍,但穆長生知道榮成開車的時候一直很小心,要是真累了絕不會自己開車,更不會犯這種錯誤。 聽了這話,榮成無奈苦笑,“算是意外吧!” 穆長生:“算是?” 榮成看了應天一眼,那意思很明顯。 這是要趕他出去?應天冷冷一笑,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無論榮成什麽時候看,從哪個角度看,應天的長相都屬於完美無缺的那一種,然而被他這麽一瞪,榮成心驚肉跳,臉色更白了,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凶悍的猛獸。 注意到這一幕,穆長生眉心微蹙,正要開口,卻聽見應天道:“沐歌,榮哥好像有什麽事情要跟你說,要不我先出去吧?”應天麵對著穆長生說出這話的時候,神色再溫和不過,嘴角還帶著微微的笑,再乖巧不過,完全沒有剛剛瞪榮成那一眼的凶悍勁兒。 榮成見狀不等穆長生開口,連忙道:“沒事沒事,我要說的也不是什麽隱私機密,而且應天也不算外人,聽一聽也沒什麽,說不定還能給我點意見,哈哈……”榮成幹笑著,心裏犯嘀咕,應天這家夥不知道什麽來曆,乖巧的時候跟個小太陽一樣讓人暖暖的,穆長生一個沒注意他就凶相畢露,他可不想得罪他。 “實話跟你們說吧!這次的事故是意外也不是意外。”榮成歎了口氣,道:“我確實把油門當成刹車踩了,但是不是因為疲勞駕車,而是因為……我見到鬼了……”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