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孩子死的時候太小,他甚至連自己已經死了都不知道,還談什麽為自己報仇,像這樣的鬼物,也無法回歸輪回,如果穆長生今天沒有發現他,他不知道還要在這世上流蕩多久。    穆長生這樣想著,彎下腰,額頭小心翼翼地碰上了小孩的額頭。    下一刻,眼前閃過一片亮光,穆長生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髒亂不堪的客廳裏。    即使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但穆長生還是從一些細微的地方,發現這裏就是徐麗麗現在住著的那套房子。    嬰兒的啼哭聲響起,穆長生默然回頭,看見了那個孩子……    等穆長生從小孩的記憶裏出來的時候,眼睛裏不覺已爬上了幾條血絲,他眼眶發紅,胸中已經被憤怒和疼惜擠滿。    這個孩子的父母,是一對吸毒成癮的情侶,他們好吃懶做,驕奢淫逸,終日將光陰耗費在各種娛樂場所,即使有了孩子也不曾改變。他們在孩子剛剛會自己吃飯的時候就辭退了保姆,常常隨便買幾個麵包扔在家裏,也不管這麽小的孩子會不會自己拆包裝,就把孩子鎖在家裏自顧自出去玩樂,有時候膈好幾天才回來,常常是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孩子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然而他們不但沒有後悔反而變本加厲,長期遭受饑餓的折磨,那個孩子漸漸瘦成了皮包骨頭。他沒東西吃的時候就一直拍打門和窗戶,但始終沒有人來救他。最後一次,他呆在被鎖住的出租屋裏,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不願意負責的話,就不要把孩子生下來受苦,既然生下了他,為什麽不好好待他?就算是畜生,尚懂得憐惜子女,那兩個人,連畜生都不如,根本不配為人父母!    穆長生手上不敢用力,他現在明白為什麽這孩子寧願被陽光灼傷也要出現在徐麗麗的麵前了,看著年齡相仿,同樣長發,又出現在屋子裏的女人,他便以為這是自己的母親……    即使被虐待致死,這孩子也不懂得怨恨。    他輕輕撫著小孩枯黃的頭發,柔聲道:“投胎去吧!那對虐待你的父母注定不得好死。而下一世,你會有真心疼愛你的父母,幸福美滿的家庭,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不知道小孩是不是聽懂了,無聲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下一刻,他的身體就在穆長生眼前漸漸虛化,最終消失不見。    穆長生的雙手還維持著環抱小孩的姿勢,直到再也感覺不到半點鬼物的氣息,才放下手。    “閣下真是好強的力量!”    放置黑灰的塑料盒子已經空了,穆長生正要回去,驀地聽到一個陌生的男聲。    他眼裏閃過一絲異色,卻見陰影處走出一個高冠道袍的年輕男子,他背上背著一寬一細兩柄長劍。公園裏的光線不甚明亮,但依然能看出其龍姿鳳章,儀表非凡。他的雙鬢似春風裁成,眉目若水墨繪就,看人的時候一雙桃花目裏仿佛漾著笑意,一眼就能讓人心生好感。    “貧道宿清源,棲風宿雨的宿,濯汙揚清的清,源清流潔的源。敢問閣下尊姓大名。”道士拱手施禮,袖擺輕揚,風度無雙。    身後劍穗隨之飄揚。    對方這番作態,倒是讓穆長生不好發作。他此刻因為那對虐童父母而憤怒的情緒還未完全平複,說出口的話也帶上了幾分冷意,“現在的道士都喜歡藏在暗處偷窺?”    聞言宿清源有些尷尬,不過下一刻就恢複如常了,他道:“閣下誤會了,實在是貧道這副打扮,在城市裏行走難免會有些麻煩,所以我給自己下了一道隱藏聲息的道符,閣下來之前,貧道正在那棵樹上調息,並非刻意隱藏。”    穆長生看了眼他道袍上沾著的一片樹葉,不置可否。    “閣下是覺醒者嗎?剛才使用的是什麽能力?竟然能毫無波動地將鬼物送去投胎,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貧道實在不敢相信。”    宿清源看上去對穆長生的能力十分感興趣,他眼中滿是熱切。“貧道現在是華夏道教協會的會長,與覺醒者同盟的盟主有幾分交情,這次來到g市就是為了協助同盟追查一樁非人類作祟的大案,憑閣下這樣強的力量,屆時一定能起到十分關鍵的作用。”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宿清源一口一個閣下,態度十分客氣,穆長生也不好一直沉著臉,他開口道:“我叫穆長生,隻是剛剛覺醒的新人。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告辭。”    聽到穆長生說自己是剛覺醒的新人,宿清源眼裏閃過詫異,見對方毫不猶豫轉身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的模樣,他有些遺憾地搖搖頭,“他似乎不太喜歡貧道啊……”    穆長生轉身往回走,攔下一輛出租車,他報了小區的地址就坐了上去。然而車子剛開沒多久,穆長生就感覺到身體泛起一陣陣的寒意,起初還不明顯,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嚴重。他不由攏了攏薄薄的外套,對坐在前麵的司機道:“能把冷氣關了嗎?”    司機大叔一愣,透過後視鏡古怪地看著後麵凍得臉色發白的小夥子,“俺沒開冷氣啊!”    穆長生目光一暗,臉色沉了下來。    開車的司機是個心地不錯的老實人,現在天氣漸漸入夏,白天有些熱,晚上倒是涼快不少,他出來載客套著一件長袖襯衫剛剛好,但是看後麵的小夥子臉色實在不好,心想對方可能是生病了,二話不說就開了暖氣,同時把車窗都關得隻剩下一條小縫,既不會讓外麵的涼風吹進來也不會讓車裏太悶。    隻是這樣一來他自己倒熱得汗流浹背。    穆長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目光中透出幾分暖意,即使他現在情況特殊,對方開了暖氣也沒有多大作用。    “謝謝。”穆長生看著對方道。    司機大叔並不看他,專心看路,聽了這話應道:“不用客氣,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誒,小兄弟,俺看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要是發燒了就不好了。”    “無事,家裏……有人等我。”穆長生的聲音有輕微的發顫。渾身籠罩在車內的暖氣裏,但體內的陰寒卻沒有半分減少。    “嘿,原來是有人等著。”司機大叔哈哈一笑,想起每晚給他留燈的老婆孩子,車開得更穩了。    到了穆長生報出的小區名字,司機大叔在馬路邊停下車,見穆長生臉色蒼白得厲害,還幫他把車門開了。    “小兄弟,你還行嗎?你家裏人呢?要不俺扶你進去吧!”    穆長生搖頭,看著司機大叔眼帶關切的樣子,他已經有些混沌的腦子想了想,道:“你是好人,會一生平安。”    “嘿,借小兄弟你吉言了。”此時的司機大叔還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大的運道,見穆長生從車裏出來,穩穩當當地向著小區大門走去,便開車離開了。    在車裏的時候雖然還是感覺陰冷,但好歹有層暖氣裹著,一下車迎麵一股涼風襲過,穆長生打了個寒噤。    但即使冷得身體發僵,穆長生依舊是掌舵穆家的家主,邁不出的步伐平平穩穩,看不出半點異樣,即使他此刻的臉色白得嚇人。    離小區大門口還有段距離,穆長生的腦子有些昏沉,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靜靜地站在小區門口,影子被燈光拉得好長好長。    現在是晚上九點半,應天一動不動,已經在小區門口站了兩個多小時了,門衛見他站那兒等老半天挺可憐的,說了一句,“這位先生,要不要到門衛室裏坐坐?”    應天冷著臉,看都沒看他一眼,忽然眼睛一亮,快步衝了出去。    “你……你去哪兒了?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萬一……迷路了怎麽辦?”    穆長生的腦子越來越沉,眼前也有點模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應天的眼睛有些發紅。        第40章        應天走到近前,才發現穆長生的臉色蒼白至極,他呼吸一窒,澀聲道:“怎麽回事?”    穆長生想搖頭告訴他沒什麽要緊的,然而下一刻,眼前忽然一黑,身體像是墮入了無邊的深淵裏,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見到他忽然倒下去,應天瞳孔一縮,立刻伸出手將人接在了懷裏,一入手,穆長生身上低的嚇人的溫度就傳到了他身上,應天目光一沉,臉色難看得像是要把誰吃掉。    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帶著穆長生衝回了公寓,速度快得甚至在原地留下殘影。    剛好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的門衛哢噠一聲,眼鏡掉了……    回到公寓,應天連大門都來不及關,立刻把穆長生放到床上,抖開棉被將人裹在了裏麵。    如果說穆長生剛才是臉色蒼白的話,現在已經凍得發青了,即使裹著兩層棉被躺在開足了暖氣的屋子裏,依然凍得牙齒打顫。    應天皺眉。    剛剛是關心則亂,現在冷靜下來,應天才發現穆長生是陰氣入體,普通的保暖方法根本沒有用!    他坐在床邊,將穆長生蓋在被子下的雙手拿出來,緊緊地握在手裏。    暖意從應天的手裏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將侵入穆長生體內的陰氣一點點驅逐。    穆長生擰緊的眉峰緩緩舒展開來,身體無意識地朝著應天那裏湊,他不滿足於手心裏的那點暖意,被應天握住的手掙紮開,下一刻就環住了他的腰。    應天渾身一僵,待發現穆長生並沒有醒過來以後,立刻鬆了口氣。    稍稍猶豫後,他輕輕推開穆長生的手,然後脫下鞋子,鑽進了被窩裏,把穆長生環進了懷裏。    被陰氣入侵的身體冷得像冰,穆長生的體質又弱,這一次下去,好不容易養起來的那一點肉肯定又沒了。    應天把人緊緊抱在懷裏,垂眸看著他漸漸恢複的臉色,鋒銳的眉眼越來越柔和,他一直抿著的微微開啟,輕輕喚了聲,“長……生,長生,長生,長生……”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也不管懷裏的人有沒有反應。    “長生……”    “嗯。”    應天嚇了一跳,環在他肩上的手霎時就鬆開了。    穆長生雙目緊緊閉著,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然而比起方才發青的樣子明顯好了許多。    應天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渾身戒備著,隨時可以在他意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跳下床,好半晌後才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清醒,鬆了口氣。    身體放鬆下來,應天盯著他緊緊閉著的雙眼,突然很想去碰碰,然而手伸到一半轉了個彎,落到他的額頭上。    “還是好冷。”應天呢喃了一句,將人緊緊抱在了懷裏,陰邪之氣入體,若是叫他知道是誰害他,就是對方逃到宇宙盡頭,他都不會放過他……    時間回到穆長生離開公園的那一刻。    兩個壯漢正壓著一對年輕男女往一條偏僻的小巷中行去。    這條小巷已經很老了,兩旁是即將拆遷的老舊樓房,僅有的兩盞路燈光線微弱,明明滅滅,不一會兒就完全熄滅了。    失去了光線的小巷裏寂靜無聲,站在巷口往裏一看,黑黢黢的讓人毛骨悚然,仿佛那不是一條普通的小巷,而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那對年輕男女往裏頭一看,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同時心裏充滿了強烈的不安感。男的連忙衝身旁的壯漢諂笑道:“這位大哥,能不能走別的路啊,這黑乎乎的怪嚇人的。”    女的則衝著兩個壯漢嫵媚一笑,身子往前,想靠在其中一個壯漢的胳膊上。    這對年輕男女常年吸毒,身體早就被毒品掏空了,臉色青黃,骨瘦如柴,別說現在是晚上,就是大白天見著也要把人嚇一跳。    虎老二見那女人想要往自己身上靠,那是半點旖旎的心思都沒有,反而被那張故作嫵媚的臉惡心得半死,蒲扇般的巴掌就扇了過去,啪的一聲,將那女人扇得眼冒金星,臉皮立刻就腫了起來。    “艸你娘的,就這種貨色還以為自己根花兒呢!給老子老老實實站好,再敢玩花樣老子就抽死你!”    那女人被扇了一巴掌立刻老實了不少,捂著火辣辣的臉不敢哭出聲來,隻頻頻望向自己的男友。    她男友看都不看她一眼,還在央求著虎老大走另一條路。他可不像那女人那麽蠢,他知道虎老大雖然不愛說話,但隻要一開口虎老二肯定會照辦。    誰料虎老大根本不理會他,一腳就將他踢進了小巷,那男的被這一腳踢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了位,疼得話都說不了了。    虎老二見大哥率先進了巷子,自己也推著那個女人進去了。“娘的,這破巷子連個燈都沒有,要不是這條路最近,老子才不樂意走呢!”    然而剛剛推著女人進巷子,還沒走上兩步,虎老二就見大哥停了下來。他大哥一直是個厲害角色,虎老二對自己大哥向來崇拜得很,一見虎老大停下來,臉色也不大好看的樣子,他立刻跟著停了下來。    “大哥,咋的啦?這巷子有古怪?”虎老二湊近虎老大,壓低聲音問道。虎老大聞言轉過頭來看他,那張他熟悉的精瘦的臉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來,然後,就在他麵前裂成了兩半!    “啊啊啊啊啊!”站在虎老二身邊的女人見到這一幕嚇得大聲尖叫了起來。    虎老二瞪著眼睛,立刻往後退了一大步,同時轉身玩命往巷口跑,然而看起來近在眼前的巷口卻怎麽跑也跑不到!他邊跑邊大聲喊道:“大哥,大哥你在哪啊!”    虎老二根本不相信剛剛那個頭被劈成兩半的人是他大哥。    沒過多久,他熟悉的聲音就從後麵傳了過來,“我沒事,你帶上那個女人,我們一起衝出去。”    虎老二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下,聽到這話立刻回頭去抓那個嚇得癱倒在地上的女人,卻見剛剛頭部裂成兩半的未知物體從地上爬了起來,頂著裂成兩半,隻有一點皮肉連在脖子上的腦袋朝他走了過來,同時一隻手用力,把那女人的一條胳膊活生生扯了下來。    女人的尖叫聲一下子消失了,她活活疼暈了過去!    然而那隻扯掉了女人一隻胳膊的東西仍不滿足,它的身體忽然散成好幾塊,從不同的方向朝著虎老二衝了過來。    明明小巷裏黑得看不清東西,但是虎老二卻能清楚地看到女人噴濺出來的血和那個怪物散開的肢體頭顱齊齊朝他衝過來的猙獰景象。    膽子再大也被這一幕嚇破了!    虎老二迫不及待地把暈過去的女人丟過去,自己朝著虎老大的方向拚命跑。    原本狹窄的巷子此刻像是擴大了無數倍,虎老大那邊也遇上了麻煩,他啐了一聲,“該死!是魔物!”    寂靜的小巷裏忽然響起爆破的隆隆聲,虎老二看見老大的身邊有火焰躥得老高,一下子就把他身邊一堆黑乎乎的東西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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