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生不進電梯,而是一步步地從樓梯走到了天台,等他到天台的時候,額上已經滿是汗水。 喘息了一陣後,穆長生看向天台中心,那裏站著一頭高約三米的鷹妖,黑色的翅膀張開時足有六米多長,爪喙堅硬鋒利,它站在天台上,爪子稍稍在地麵磨了兩下,就將水泥地麵抓出幾道深有數寸的痕跡。 發現天台上多了個人,正在梳理羽毛的鷹妖轉過頭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銳利地盯著穆長生。 穆長生微微一笑。 那鷹妖頓時如臨大敵地往後退了兩步,翅膀張開扇動了兩下,卷起一陣大風,刮得穆長生束在身後的長發不停飛舞。 穆長生慶幸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比過去好了許多,要不然現在被這妖風一吹,他大概就受不住了。 “暫時充當我的坐騎,帶我去一個地方,作為回報,我助你化成人形。”穆長生道。 那鷹妖一動不動地盯著穆長生,半晌後,背對著他俯下身體…… 第64章 黑色的轎車在經過多重盤查之後,徐徐開進了趙家主宅。 宿清源坐在車裏,看著那逐漸進入視線的龐大仿古建築,雙目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幾分親切。華國人口太多,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恢弘且精致的建築了。 ——趙家主宅,大廳 這個足以容納上千人的大廳無論何時都顯得空曠寬廣,而此刻呆在大廳裏的人,毫無疑問都是華國舉足輕重的人物。 坐在最上首的是趙家家主趙莊深,也是華國這一任的總統,坐在他左右下首第一位的分別是季家家主和左家家主。雖然表麵上在華國是總統最大,但在靈界,四大家族的家主地位相當,平起平坐,不過現在畢竟是在趙家,客隨主便,其他家主自然是坐在趙莊深的下首。再接下來的,則是各家的繼承人和優秀子弟。 這麽多人齊聚一堂,而且每一個都是有能量的大人物,這讓單獨站在中央麵對他們的伊水湄顯得十分局促不安。 “伊家妹妹不用緊張,來,坐到我這邊。”說話的是左家的長子左思複,他正朝著伊水湄招手。那張俊美年輕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絲毫不顯得客氣也不過分溫柔,恰到好處的像是一縷自然而來的風,讓伊水湄生不出一絲絲的不適和抗拒,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點了點頭,向坐在上首的幾位家主行了個古禮之後,就走到左思複旁邊坐下了。 季澤坐在父親的下首,站在他身後的是季秋心。見到這一幕,季秋心輕聲對著自家大少爺道:“少爺,左家少主的異能好厲害啊,立刻就讓伊水湄放鬆下來了。” 季澤聞言唇角微勾,笑容意味深長,“我這表弟的能力有用的地方可不止這一點。”季澤的母親是左家的大小姐,左思複的親姑姑。 趙家主對於底下小輩們之間的動靜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側頭對著左家家主道:“李家的人怎麽還沒來?” 左家主如今在華國大眾中的身份是陸軍的第一大元帥,他本身就是個經過千錘百煉的軍人,身形健碩,相貌硬朗,即使如今上了年紀兩鬢斑白,依然氣場強大,不容忽視。聽到趙家主問出這話,他眉間法令紋皺起,語氣中隱隱含著一分不滿,“可能是還有其他事情,我們不妨再等等。” “嗬。”一旁的季家主嗤笑一聲,有些不屑道:“李長庚那老頭早就廢了,現在李家被一個黃毛丫頭掌管著,架子比她老子還大,竟然還敢讓我們在這裏等著。” 聞言趙家主皺了皺眉。 季澤側過頭,對著季家主道:“父親,今天這麽多人聚在一起隻是為了兩件事情,與那兩件事情無關的,還是請您少說點,行嗎?” 季澤的語氣十分溫和,神態稱得上謙恭,但是季家主卻生生打了個寒顫,他笑了笑,卻再也不敢說什麽。 沒過多久,門口的守衛接到允許之後進來了。 趙家主目光一動,“李家來人了?” “不是。”那守衛道:“是大公子,他帶著宿道長過來了。” 趙家主起身道,“快讓成安請宿道長進來吧!” 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同時這三家的年輕人紛紛低頭議論了起來。 “事情來得匆忙,成安大哥是下午五點才去接的宿道長,可現在連宿道長都道了,早就通知過的李家竟然還沒來人?” “一個破落戶,架子還撐得那麽大,真以為他李家還是跟我們齊名的李家?” “噓,小聲點,長輩們都在呢……” 宿清源還沒進來,三家的家主就都做好準備起身相迎了,無怪乎他們反應這麽大。實在是宿清源在他們眼中,是個難以形容的人。 他看上去十分年輕,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模樣又生的俊美無儔,看著像是娛樂圈裏最出眾的小鮮肉。這是三家小輩們第一眼見到宿清源時的想法。 然而他們的父親,十多年前見到宿清源的時候,他也是這個樣子。 覺醒者的壽命比普通人長,衰老的速度也十分緩慢,但並不是沒有任何痕跡的,一個人十年的變化還是十分明顯的,然而無論是十多年前的宿清源,還是十多年後的宿清源,他的相貌氣質都沒有分毫改變,仿佛時光格外眷顧這個男人,從來不舍得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下任何一點痕跡。 他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然而就連閱曆最廣的趙家家主,也難以說得清楚他到底多少歲了。比起宿清源的相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實力,十五年前,魔界的封印第一次出現嚴重的破裂,大批魔物躥進人界,攪得華國腥風血雨,那時人人自危,華國多次以外國恐怖勢力入侵來解釋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爆炸和慘劇,可是後來,魔界越來越嚴重的入侵已經不是那些借口可以掩飾得了的了。 就在華國上層一籌莫展,考慮著是不是要將隱藏了數百年的靈界公之於眾的時候,宿清源出現了。一人一劍就將那些從魔界封印縫隙裏擠過來的魔物劈了回去,並且修補了好了他們無能為力的封印。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宿清源並不是覺醒者,他隻是一個純粹修行道術的道士! 自從宿清源出現後,整個靈界對道教的看法都改變了,關於道術和覺醒者能力的較量也是自那以後開始激烈起來。 宿清源跟華國的這些大人物們都見過麵,也有幾分交情,因此在應天這件事情上,這些大家族的家主們沒有像以往一樣,一有點線索就將人抓起來,寧可錯殺絕不放過,而是仔細斟酌後讓趙家的長子請來了宿清源,想要和他商討商討,畢竟應天是宿清源的養子。 宿清源剛剛走進趙家主宅的大廳,就被人迎著做到了左家家主旁邊。左家主旁邊坐著的原本是左思複,現在宿清源一來左思複立刻起身讓座了。這樣一來,宿清源對麵的是季澤,右手邊是左家主,左手邊是伊水湄。 這個座位安排,真是有意思極了。宿清源一一跟幾個家主打過招呼後,就和對麵的季澤對上了視線。他原本以為經過上次那件事情後,季澤多少會有幾分怒氣,但現在他看起來平平靜靜,甚至十分有禮貌地朝他頷首,看起來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宿清源心頭覺得古怪,但眼下並沒有功夫讓他追究這個,於是他也不細想,側頭看向左手邊的伊水湄,直接道:“聽趙成安說,你指證我的兒子應天,是統禦妖魔害人的真凶?” 宿清源此刻的目光在別人眼裏溫和無比,但在伊水湄眼中卻充滿壓迫裏,她不安地捏了捏衣角,低下頭道:“是。” 宿清源奇怪地問,“為什麽?我記得你和應天還算是朋友,你們還曾一起組隊去做任務。” 伊水湄也不想去指證應天,隻是比起那天突然發狂差點把她掐死的應天,她更加相信的是自己覺醒的能力,雖然她從小就很崇拜宿清源,但是她覺得不能因為這個就隱瞞事實,應天的確是幕後真凶,他害死了很多人,她自己並沒有做錯! “宿前輩,請您對我使用‘水鏡生花’吧!”伊水湄也幹脆,就這麽直接對宿清源道。 看著眼前這小姑娘坦然的模樣,宿清源眼裏閃過欣賞,不過從一開始他就不認為應天會去害人,他覺得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便道:“也好,直接用‘水鏡生花’。”水鏡生花可以鑒別真假,到時候有什麽誤會一定都能解開。 他朝在座的幾位家主頷首示意,而後直接使用了水鏡生花。 水鏡生花是一門道術,還是宿清源自創的道術。隨著他雙手結印結束,眾人麵前的空氣一陣波動,千千萬萬的水汽在眾人麵前凝成一道水鏡,將伊水湄記憶裏見過的東西映照在眾人麵前。 水鏡裏起先是一片漆黑,而後,在那片黑暗中,陡然出現一雙純粹的金眸,那雙金色的眼睛冰冷威嚴,好似含著無上威壓,在場眾人一對上那雙金色的獸瞳,便覺渾身一寒,一瞬間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住了咽喉。 而後,黑暗漸漸褪去,那雙金瞳的主人渾身上下都被一團黑霧裹著,雖然看不清是什麽種類,但以其體型來看,絕對不可能是人類。而後,這疑是妖魔的東西,就在水鏡之中,化作了人形,剛剛好是應天的那張臉! 見到這一幕,宿清源眼裏閃過一絲不安,他下意識就像揮散水鏡,卻來不及了。 水鏡裏飛快閃過應天召喚妖魔殺人的情景。 看著那水鏡之中,應天是如何指揮著那些妖魔去殺害覺醒者的,又是如何指示那些妖魔避開人類追蹤的。宿清源心中又憤怒又不安,終於一揮手,驅散了水鏡。 可這時,整個大廳裏麵的人都看清了水鏡之中的內容。 趙家主道:“據說偽造出來的東西是無法在宿道長的水鏡生花中顯現出來的,那麽眼下我們看到的,可都是事實?” “是。”宿清源有些艱難地點頭,“但是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應天他雖然記仇,卻不會無緣無故對無辜人下手!” 左家主道:“所以這其中一定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緣故。” 宿清源正要辯解,頭頂上方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一頭體型龐大的鷹妖蠻橫地以自身強大的肉身洞穿了屋頂,一片煙塵滾滾中,這頭鷹妖昂首衝著大廳內眾人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琥珀色的眸子銳利地掃過大廳內的所有人,像是一位巡視臣民的驕傲國王。 而在它的背上,一頭長發、容貌俊美風流的男子掃了他們一眼,有些蒼白的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個與自身行為截然相反的溫和笑容,“抱歉,嚇到你們了……” 第65章 “抱歉,嚇到你們了。” 這話一出,在眾人麵色各異,但無一例外的,他們的確是被這突然闖進來的男人給嚇到了。 作為四大家族之首,同時站在華國權力巔峰的趙家,它的安全防禦係統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世界頂尖的,各種高科技儀器和靈界的法器相結合,將整座趙家主宅防禦得密不透風,毫不誇張地說,別說是人,就連一隻不屬於趙家主宅範圍內的蒼蠅都別想混進來。 然而,就在剛剛,三大家族聚首的這個大廳屋頂,被一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帶著妖物洞穿了!而在此之前,在場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一絲絲異常,這樣隱匿氣息和形態的本領簡直聞所未聞,這個人若是想要刺殺他們的其中一人,隻怕沒有任何人有機會逃得過。 連察覺到他到來都沒有辦法,怎麽可能防得住? 在場諸人體內的靈氣蓄勢待發,看向穆長生的目光中滿是警惕。隻除了……宿清源和季澤。 自從確定沒法從穆長生那裏得到長風的消息後,季澤便不再關注穆長生,便是想監視也監視不了,因為所有高科技產品和法器到了穆長生身邊都會失效。但他也不是一點消息都得不到,應天和穆長生天天在一起這件事他還是清楚的,此刻見穆長生在這個節骨眼上闖進來,目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宿清源這是第二次跟穆長生正式見麵,他有心想要開口,但是看著穆長生進來時的氣勢,他還未說出口的話便都咽了回去。穆長生來得這麽巧,會不會是為了應天的事情?如果真是為了應天,以他的能力,應天這回絕對能夠洗清嫌疑。是的,即使看到那些畫麵,宿清源也不相信應天會做出那種事情。 妖物對覺醒者的靈力波動十分明顯,感覺到四周劍拔弩張的氣氛,巨大的黑鷹不悅地扇了扇翅膀,掀起的狂風將不遠處幾個覺醒者刮得倒退了好幾步。 這一舉令大廳中的氛圍更加緊張了,趙家的幾個成員見狀立刻衝上前去,他們掌心靈力吞吐,同時能力發動,想要將突然闖進來的一人一妖擒下,然而穆長生既然親自來了,又怎麽可能任這幾個人破壞自己的計劃? 眼見那幾個覺醒者衝上前來,穆長生微微揚眉,目光冷冽,氣勢淵渟嶽峙,“站住。” 那三個覺醒者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他們臉色大變,奮力掙紮地想要再往前一步,然而不論他們如何動作,都隻能留在原地踏步,不能退更不能進。 穆長生任他們在原地掙紮,他安撫地拍了拍有些躁動的黑鷹,那體型巨大的黑鷹朝他點點腦袋,而後一扇翅膀,從頂上那個大洞飛了出去。穆長生這才將注意力放回那三個覺醒者身上,他開口道:“現在,收回手裏的靈力,去為我取把椅子過來,我要和在場的幾位家主,好好談談。” 那幾個覺醒者自然不會乖乖聽穆長生的話,然而他們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任憑他們如何對穆長生怒目而視,他們的身體依然十分聽話地執行了穆長生的命令。 收起靈力,搬椅子。 麵對在場眾多又驚又怒的視線,穆長生全當看不見,從從容容地在那張木雕靠背椅上坐下。 穆長生剛剛的那番舉動,別說是幾大家族中的小輩們,就是三位家主自己,心裏也是驚訝駭然不可言說。穆長生雖然在靈界裏有些名氣,但到底是今年剛剛冒出頭的,根本不被三大巨頭放在眼裏,之前他能一個人悄無聲息地闖進來已經讓在場眾人驚駭,因為就連熟悉主宅各種防禦的趙家人自己,也不敢說一定能避開所有陷阱,更何況是外人? 然而剛剛的那一幕,才讓那幾個眼高於頂的家主真正意識到這個男人的可怕,因為他能在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就控製了其他人的身體!隻憑著兩句命令式的話語?那如果他想控製他們自己的身體呢?是不是也簡單地像說話那樣? 心裏掠過無數種猜測,但三位家主此刻心裏的想法相差無幾,他們認為,穆長生肯定沒有能力控製他們的身體,就算他的能力再古怪,那也需要靈力去發動,隻是他們還沒發現他發動靈力的準確時間罷了,而他們身為家主,實力自然不是那些普通覺醒者可以相比的,怎麽可能會讓他像控製那幾個小輩一樣輕易地控製他們? 坐在最上首的趙家主眼底情緒變幻,然而沒等他開口,隻聽穆長生又說了一句話,正是這句話,讓這位趙家家主,華國總統,再也維持不住從容淡定的臉色,麵上不禁露出震驚來! 穆長生道:“三位家主站著作甚?坐下來,我們才能好好談談。” 因為之前穆長生突然闖進而站起身來的三人隨著這話音落下,身體不受控製地坐回了椅子上! “你!你控製住了我們的身體!”季家家主大驚失色地指著穆長生。手指因為主人的恐慌而不住顫抖。 三大家族的成員竭力維持的冷靜因為季家主的這句話轟然倒塌,如果連家主們都被那個男人輕易控製住的話,那他們……他們這些人又能有什麽下場? 左家主心裏也是驚駭莫名,可是很快他就維持住了臉色,同時狠狠地剜了季家主一眼,這個孬種,難怪權利都被長子架空了。 趙家主是最快冷靜下來的,他看了四周一眼,見除了季家和左家的長子,其他小輩們都已經開始騷動起來,便道:“你們都先出去吧!”說著視線掃過站在四周的那些人。 趙家人自然立刻就退下去了,左家和季家的人看了家主一眼,得到示意後也跟著離開了,大門在他們之後無聲關上。少了各家的小輩,這個大廳立刻又變得空曠起來,連說話都產生了回聲。 現在整個大廳內還剩下的人隻有穆長生,三位家主及其長子,宿清源以及坐在宿清源身邊的伊水湄。 趙莊深,也即是趙家主微微擰眉,他看著坐在他們對麵的穆長生,道:“你說你想要跟我們談談,卻用能力控製我們的身體,這就是你想要談談的態度?” 趙家主現在麵上的神情跟過去穆長生在大慶見到那些世家大族何其相似,再加上四大家族的人向來崇古,這趙家大宅的建築風格也與大慶十分相似,讓穆長生不由產生幾分回到了大慶的感覺。 “不展示一下我的實力,你們幾位又怎麽可能會將我放在同等的地位上?”穆長生道:“我的能力是言靈,相信經過剛剛的演示,你們已經充分了解了。如果我不想跟各位好好談談,現在做的,就不止是讓各位坐下了。” 聞言,趙莊深皺眉,言靈這種能力,竟然真的存在。現在看來,眼前這個人使用言靈又好似沒有任何限製,但任何能力在使用的時候都會留下痕跡,雖然他看不到穆長生身上的靈力波動,也還是能隱隱感覺到的,之前不過猝不及防,現在穆長生想像剛才一樣控製他的身體絕對不會那麽容易,不過他自己防得住,不代表家族裏的小輩防得住,光是這一點,就由不得他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