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宿清源便道:“其實水鏡生花這個術法有很多缺陷,關於是否能驗證影像真實性這一點,貧道也無法確定。” 季家主:太無恥了!為了袒護養子居然這樣顛倒黑白。 站在趙家主身後的趙成安聞言看了宿清源一眼,隨即神色不明地垂下視線。 “再者,在那個影像中,我們分明看到應天是妖魔所化,閣下也是人類,難道要放縱一個妖魔殘殺同族?”趙莊深道。 穆長生眉梢輕輕一挑,道:“我來之前已經打探清楚了,受害的覺醒者說是六十三個,其實隻有三十五個,剩下的那些不過是重傷,而這些受害者當中,九成的人,是你們四家族的成員,我可以令這些人恢複原狀,還可以由你們挑選出五十個人,由我來將他們轉變成覺醒者。想要什麽能力由你們決定。趙家的防禦係統我也可以將之恢複原狀。今天過後,我可以保證,任何妖魔殺人的事件都與應天無關。現在,你們還覺得應天是妖魔嗎?” 趙家的防禦係統沒了可以再建,但是覺醒者可不是說就有的!如果說之前三位家主對穆長生和應天的態度是極其的不滿和憤怒,那麽現在則隻剩下震驚和忌憚。 尤其是趙莊深,在穆長生說出這番話之前,他一直覺得像言靈這種逆天的能力肯定會有許許多多的限製,結果穆長生竟然說他可以造出覺醒者!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對方根本不可能會說謊,也就是說,他真的有能力造出覺醒者! 趙莊深的瞳孔迅速地收縮了一下,半晌後才恢複平靜。 在場的眾人也都被穆長生的這番話震了一下,季家主迫不及待地問:“真的什麽能力都可以?可以要言靈嗎……啊!” 話還沒說完,季家主就被季澤狠狠踩了一腳,疼得他大叫一聲。 穆長生聽了這話看向季家主,麵上似笑非笑,卻並沒有說話。 坐在季家主對麵的左家主朝他翻了個白眼,暗道一句蠢貨。這樣的人居然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家主,簡直丟了四大家族的臉麵。 一邊在心裏罵著季家主不爭氣,左家主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情況不妙啊,這穆長生如果真有能力製造出那麽多覺醒者,那他要對付他們四家族,豈不是易如反掌? 穆長生將在場眾人各異的神色收進眼底,接著道:“之前我就說過,我來這裏主要是為了兩件事,一是應天,第二件,就是望虛鏡。” 趙莊深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很巧,我們今天四家族聚首,除了找出殘害覺醒者的妖魔外,另一件事情也是為了望虛鏡。” “你們想借望虛鏡集體搬遷到另一個世界?”穆長生肯定道。 趙莊深現在也不問穆長生是怎麽知道的了,他直接點頭道:“不錯,這個世界的靈氣將近枯竭,若是再謀不到其他出路,隻怕我們四家也要完了。” “那正好,我的目的跟你們一樣。不如合作?”穆長生微微一笑,取出一枚鎖魂器,“我這裏,剛好有一個知道望虛鏡具體下落的魂靈……” 等到談話徹底結束,已經是晚上十點。 穆長生和應天來時都是闖進來的,走的時候,卻是被趙家主親自送出去。 其他三家的人也都差不多是這個時候離開趙家。華國人口太多,每座城市都顯得十分擁擠,然而趙家卻能在首都建造龐大無比的仿古建築群,連同周圍一連片土地樹林都納入主宅的範圍。 拒絕了趙家主派車送他們回去的提議,穆長生和應天沿著趙家主宅外那一條又寬又長的平整道路慢慢走著。 夏日的夜晚十分涼快,尤其是這條道路兩旁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走在樹下的人聽著被風聲帶動的沙沙聲,聞著植物特有的清新氣息,就算原先心情再怎麽煩躁,也會不知不覺寧靜下來。 穆長生隻靜靜地走著不說話,應天隻好開口活躍氣氛,“今天真是便宜那幫人了,五十個覺醒者啊!” 穆長生淡淡應了一句,“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應天從穆長生這明顯冷淡的態度裏察覺到他不虞的心情,不由頭皮發麻,又緊張忐忑,他正絞盡腦汁想著用什麽樣的理由才能更快地得到穆長生的諒解,穆長生卻率先開口了。 “那三十五個覺醒者,真是你主使妖魔殺的?就像那天在火車上殺掉劉芒一樣。”穆長生停下腳步,他看著應天,雙目平淡無波。 應天糾結來糾結去,還是無法對穆長生說謊,隻能僵硬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穆長生實在想不出來,是什麽樣的理由能讓應天去做這麽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應天沉默了許久,月光透過樹枝在他臉上映出一個個銀色的光斑,他那張俊美如畫的臉龐一半隱在樹木的陰影中,顯出幾分難以揣測的詭譎。 “他們,本來就該死。”良久,應天才緩緩說出這幾個字。 穆長生心神一震,因為應天說出這句話時臉上露出的狠絕和陰暗讓他覺得無比陌生,他突然想到,或許他從來就沒有了解過眼前這個人。 “原因呢?”穆長生問。 應天搖頭,薄唇緊緊抿著,顯然不想要解釋。 見狀,穆長生眼底浮起幾分怒氣,他道:“好,你不說我也不逼你,但殺人始終是錯的!從今天起,你不許再聯係那些妖魔,更不許去傷害任何一個無辜人!” 應天反駁道:“他們才不是什麽無辜人。” 穆長生道:“那你說說,他們哪裏不無辜?” 應天不說話了。 穆長生看著應天倔強的樣子,知道除非用言靈,否則再不可能撬開這個人的嘴巴了,他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輸了,“罷了。” 話音落下,他繞過麵前的應天,率先走了。晚間的風依舊清涼,可是穆長生的心裏卻前所未有的煩躁,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什麽仁義禮智信,到了某種時候,都是可以被放棄的。可笑他從前還自詡君子,到頭來,跟那些個小人也沒什麽區別,就因為一個人,他選擇無視那三十多條無辜的人命,反而以利益交換來粉飾太平。 可是同時,他也清楚地知道,就算重來一次,就算應天害再多的人,他還是會這樣做,因為人跟人到底是不一樣的,應天在他心裏的分量,遠遠大過那些不知姓名的無辜人,說到底,他還是自私…… 穆長生沒走多久,應天就跟在了他身後,對方不疾不徐,始終與他隔著兩步,也不說話,就那麽默默跟著。 穆長生又走了幾步,走到旁邊的小樹林裏,之前他讓那頭黑鷹停在這片樹林裏等他。 隻是剛剛走進樹林,他就聽見了那個李家大小姐的聲音。 “季澤哥,你到現在還在怨我嗎?” 第68章 “季澤哥,你到現在還在怨我嗎?” 深夜的小樹林裏幽幽暗暗,光線微弱,但是覺醒者的目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即使光線再暗,穆長生也能看得清站在不遠處,背對著他的李家大小姐,以及靠在一棵樹幹上,看上去有些懶洋洋的季澤。 聽到李顏沫的話,季澤便道:“你誤會了,我並沒有怨你。”他說這話的時候,模樣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 李顏沫還是紅了眼,容貌在模糊的夜色裏也有一種冶豔的魅力,“我知道,你還在介意那件事情,可是你要相信,那些人絕對不是我派出去的。” 季澤卻忽然輕輕一笑,他側頭看了李顏沫一眼,眼神裏有毫不掩飾的冷意,“能別再演戲了麽?這種台詞,你說著不惡心,我聽著都惡心壞了。” “季澤!”李顏沫抹掉臉上的眼淚,提高聲音道,“我哪點對不起你?當初訂婚儀式上麵,你撇下我們兩家,拉著個男人就跑了,讓我李家丟盡顏麵,害我爸爸病發入院!現在還找人打壓我李家!好,就算我得罪你了,你直接衝我來,我們李家哪點對不起你了?” 季澤打了個嗬欠,神色有些不耐,“螞蟻不也沒對不起你的鞋子?至於婚約,那是你爸爸和季雄自作主張的產物,我可從來沒有答應過。”季雄便是季家主的本名。 他接著道:“你要是那麽想嫁進李家,就嫁給季雄好了,一進門就是主母,多好。” 李顏沫被他這一番話氣得渾身發抖,“季澤,你真是太惡劣了!” 季澤很不在乎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說這些話不覺得矯情?”他那張微微上翹的唇又吐出涼薄的字眼,“如果我打探到的消息沒有錯,你的替身玩偶又破了一個了吧!” 聽他提起替身玩偶,李顏沫的瞳孔幾乎縮成一條細線,“是你!” 季澤牽起嘴角,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沒錯,死亡的滋味如何?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我在知道你派人暗殺長風之後,還會什麽都不做嗎?不過很可惜,有人比我先一步弄破了一個。本來我還想再好好玩玩,發現你淒慘地隻剩下一個娃娃之後,隻能遺憾地收手了。” 他在李顏沫恐懼的眼神中比了個手勢,還自帶聲效,“乓!將玩偶弄破的感覺真是相當好,尤其在見到你躲在李家恐懼得瑟瑟發抖,那感覺更好了。” 李顏沫雙眼直直地盯著他,“慕長風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絕對不會再愛你!” 季澤笑得無比自信,“錯!我的小長風要是看到了,肯定會更加更加地愛我。至於你……”他指了指李顏沫的背後,“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李顏沫一回頭,就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盯著她看的穆長生…… === 回到公寓後,應天發現穆長生開始和自己冷戰了。具體表現為,無論他做什麽,穆長生都是一個態度,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這種沉默讓應天開始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多麽的多餘且尷尬。然而即使是這樣的情況,應天也始終不肯告訴穆長生原因。 應天在煩惱,穆長生何嚐不是,每次見應天主動和自己說話,他都想要和他重歸於好,然而對方始終不肯坦陳,於是穆長生隻能斷了他和外界的聯係,讓他再也沒有機會指示那些妖魔害人。 除了應天,穆長生沒有和其他人相處過,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做得對不對,他唯一能參考的,隻有他的父母。可是他的父母跟他的情況不同,他們是在燈會上一見鍾情,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經曆什麽波折。 而他和應天…… 穆長生眉心微蹙,這個時候細細思索,他才發現,應天對他的感情,似乎來得有些莫名其妙,毫無疑問,他對自己很好,可這種好,又像是為了補償什麽。他和應天,從前是不是見過? “應天的過去,究竟是什麽樣子的?”話音落下,漆黑一片的手機屏幕開始泛起一圈圈漣漪,卻也到此為止了,屏幕上依然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東西。 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隻有一個,一是對方有超越穆長生能力的寶物為他遮掩過往,二是……應天的過去跟他有關。 然而他的記憶裏,根本沒有應天這個人,還是說,是他自己忘記了? 在穆長生對著手機仔細回憶的時候,宿清源按響了公寓的門鈴。 呆在客廳對著穆長生的房門發呆的應天回過神來,去開門了。見到來的是宿清源,應天忙回頭看了一眼穆長生房間的方向,而後低聲道:“你來幹什麽?” 宿清源莫名其妙,“我是你的養父,來看你有什麽不對嗎?” 應天上前一步,將公寓門在自己背後合上,顯然不想請宿清源進去。 宿清源倒不生氣,他早就對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絕望了,見狀便站在門口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問清楚。伊水湄這丫頭雖然有時候拎不清,但真沒有什麽壞心思,她為什麽要陷害你?” 應天眸子暗了暗,“她沒有陷害我。” “什麽?”宿清源吃驚道:“怎麽回事?你怎麽可能會去殺那些覺醒者?” “為了長生。”應天在宿清源麵前倒是沒有隱瞞。 宿清源並不需要知道具體是為了什麽事,他一聽到又是因為穆長生,一腔關心又如同被潑了盆冷水,半晌靜默後,他才道:“穆長生知道嗎?” 應天搖頭,“不知道。” 宿清源看著他,心裏又是憤怒失望又是恨鐵不成鋼,他怒極反笑,“我養你這麽大,還真從來沒想到你還是個癡情種子,不但是個癡情種子,還是個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聖母!先是十五年前那場大火,徹底傷了根基,導致長這麽大還無法化形成功;再是割心頭血,導致實力一再下降;現在還要去殺覺醒者!真不知道穆長生是給你灌了什麽迷湯!把你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說道迷魂湯,宿清源一頓,忽然又升起一絲希望,問道:“你告訴我,是不是穆長生對你用了言靈。否則你那麽像你父親,怎麽可能會……” “我想了很久,覺得有件事情不能再瞞著你了。”應天打斷宿清源的話,目光裏有一種讓宿清源覺得十分陌生的疏離與冷漠。 宿清源眉頭微擰,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應天。 應天剛剛關上門的那一刻就布下了結界,如果穆長生不利用言靈,是根本聽不見他們談話的,而以應天對穆長生的了解,對方一定不會那麽做。 應天看著宿清源,輕聲道:“其實,我根本不是我爹的親兒子。” 宿清源失聲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根本不是我爹的親兒子,當年,他為了氣你,在路邊把我撿了回去,騙你說我是他兒子。” 宿清源的瞳孔裏泛起一層暗色,他的表情有些空白,讓人根本看不清他此在想什麽。 應天道:“誰知道你那麽笨,他說是你就覺得是了,竟然還由衷地覺得我和他長得很像。明明我們連種族都不太一樣。” 宿清源喃喃道:“我以為你是隨了你母親。”頓了頓,他又問,“可是他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又要將你托付給我?” 應天回憶道:“一開始是想讓你死心,後來,是為了讓你有個念想。” 當年,正是因為有了應天這個小孩子需要照顧,宿清源才慢慢從那個人死去的陰影裏走出來,並一心一意把孩子養大。 宿清源搖頭道:“不可能,你當時才那麽小,不可能知道這些?” 應天道:“那如果我並不是小孩子呢?如果我是帶著前世的記憶轉世而來的呢?” 宿清源猛地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