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街上亮晶晶的糖葫蘆樹,洛嬋的心裏忽然又升起了幾分難過,不知二兄大兄他們怎麽樣了。


    客棧對麵的果脯鋪子,遲長青拿著一個紙包走出來,一抬頭就看見了客棧二樓的窗開了,少女趴在窗邊,正在認真地看著什麽,那表情怎麽有幾分……眼巴巴?


    大將軍順著她的視線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街角的糖葫蘆樹,是想吃糖葫蘆了?


    ……


    聽見外麵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遲長青回來了,洛嬋立即把窗給合上,重新在桌前坐好,還不忘把藥碗捧在手裏,做出一副正在喝的模樣。


    遲長青一進門就看見了正襟危坐的人,他輕飄飄看了那緊閉的窗戶一眼,又看向洛嬋,小東西心思淺,做點兒什麽事都緊張得不行,眼神亂飄,簡直就差在臉上寫出心虛兩個字來了。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把盛了果脯的紙包放在桌上,背著手,好整以暇地道:「怎麽還沒喝完?」


    洛嬋便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無聲地張口:苦。


    遲長青嘖了一聲,批評她:「嬌氣。」


    然後十分冷酷地催促道:「快喝,別讓藥冷了。」


    洛嬋瞟了一眼桌上的紙包,意思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遲長青卻仿佛沒看見似的,她磨蹭了一下,敗下陣來,隻好慢吞吞地把藥喝了下去。


    藥汁苦澀難聞,洛嬋拚盡全力才沒讓自己吐出來,才剛剛放下碗,眼前便晃過一抹殷紅,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那是一串糖葫蘆,紅紅的山楂果兒,上麵裹著金黃色的透明糖漿,在天光下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看起來十分誘人。


    洛嬋的表情就仿佛被這一串糖葫蘆給點亮了似的,既是驚喜又是訝異,生動無比,宛如蒙塵的明珠被洗濯幹淨,綻放出清透的光芒,她看向遲長青,像是在確認一般:給我的?


    遲長青抿了抿唇,堂堂八尺男兒,馳騁沙場的大將軍,拿著這一串糖葫蘆一路走來,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麵對少女欣喜的反應,他表情淡淡地道:「隨手買的,你若不吃,就扔了吧。」


    洛嬋連忙接過來,遲長青便看見小啞巴拉過他的手,認認真真地寫:謝謝你,我很歡喜。


    那字落在手心裏,癢癢麻麻的,像是寫在了他的心上。


    因著這幾日都在趕路,洛嬋有些累,到了下午便犯起困來,遲長青確認她的門關好了之後,這才叫來客棧夥計,給了他幾枚銅錢,叮囑道:「勞煩小哥跑個腿,去城北的槐花巷子,替我找一個人。」


    那客棧夥計得了賞,立即眉開眼笑地答應下來,二話不說就去了,兩刻鍾後領回來了一個人,那人穿著粗布麻衫,瞧著氣質卻與普通人不同,步伐穩健,肩背筆挺,倒像是練家子一般。


    遲長青見了他,便側身讓開門,道:「進來吧。」


    那人頷首,跟著入內,把門關上了,拱手道:「屬下見過將軍。」


    遲長青擺了擺手,道:「我如今已卸了職,也無兵權在手,不過一介白身,不必這樣稱呼我了。」


    他說著,指了一下椅子,道:「坐吧。」


    那漢子等他先坐下,這才跟著入了座,姿態十分恭敬,遲長青道:「你來臨陽城多久了?」


    那人答道:「接到您的消息,屬下快馬加鞭就趕過來了,一路不敢耽擱,堪堪在前日深夜時分到了此處,昨天早上才入城。」


    遲長青道:「路上奔波,辛苦你了。」


    那漢子連忙道:「您的事情,便是屬下的事情,不覺得辛苦。」


    他頓了頓,才又說起其他事情來,道:「您離開後,京師戒嚴三日,風聲才堪堪過去,李奕受了傷,被皇上責難辦事不力,如今已羈押在府中,想來撤職是早晚的事情。」


    聞言,遲長青沒什麽表情地道:「沒有那麽容易,李奕此人,我比你們了解。」


    他不欲多言,隻是道:「此後你們不要去招惹他,轉告潘楊一聲,讓他記得我說過的話,你們從前是如何,日後還是如何,不要多生事端,免得惹禍上身。」


    那漢子終於有些著急了:「將軍,您真的就要走了嗎?」


    「嗯,」遲長青看著昔日的屬下,淡聲道:「要走,京師非我能久留之地。」


    見他態度如此堅決,偌大個八尺男兒竟紅了眼眶,連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遲長青便歎了一口氣,對他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隻要活著,日後總有再見的時候,不必難過。」


    那漢子便強忍著淚重重點頭,遲長青等他平複了情緒,才說起正事,問道:「你來之前,可告知了雍王那邊?」


    漢子道:「說了,但是別院防範很嚴,屬下並未見到雍王殿下,隻接觸了王府的一個管家,讓他想辦法去遞消息了。」


    遲長青唔了一聲,沒有說話,那漢子便道:「您要屬下怎麽做?盡管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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