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聽了,自是沒有二話,請洛嬋坐下,替她把起脈來,又仔細問了幾句,譬如是什麽時候開始頭痛的,具體是哪裏痛,洛嬋都比劃著回答了,大夫的眉頭就皺成了個死結。


    遲長青心裏一緊,道:「大夫,怎麽樣了?」


    那大夫麵上露出一點疑惑,道:「從脈象倒是看不出來什麽。」


    洛嬋的睫毛顫了顫,她低垂著眼,叫人看不清楚眼中的神色,遲長青是站著的,忽然看見她的手指絞在了一處,不住的把玩著指尖,倒顯得有些許緊張的意味。


    他的麵上浮現幾分若有所思,又聽大夫斟酌著道:「脈象不顯,不知病因,我也無法對症下藥,這樣,不若郎君帶著尊夫人先回去,用棉巾熱敷額頭,等明日再來看看?」


    遲長青點點頭,道:「叨擾大夫了。」


    那大夫連忙擺手,送兩人出門,正在這時,小童從外麵奔進來,扯著嗓子嚷嚷道:「岑叔,岑叔,你聽說了嗎?妙春堂那庸醫又治壞了病,被人給打啦!」


    聞言,岑大夫一怔,他下意識看向遲長青,遲長青若無其事,十分平靜地道:「多謝大夫,先告辭了。」


    洛嬋又牽著遲長青的衣袖回了客棧,才進了屋子,身後的門就被合上了,洛嬋嚇了一跳,抬起頭來,一隻修長的手按在了她身側的門板上,男人傾身靠過來,將她整個圈在了一方小小的空間裏,兩人距離一下子就拉得近了,洛嬋的鼻尖再次嗅到了那淡淡的草木枝葉氣味,縈繞不散。


    她聽見男人熟悉的嗓音裏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問她道:「頭疼?說說看,到底是怎麽個疼法,連大夫都瞧不出來?」


    洛嬋的眼皮子一顫,緊張地再次摳起了手指尖,遲長青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圈在懷裏的小啞巴,漫不經心地道:「是不想讓我走的那種疼嗎?嗯?」


    洛嬋整個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裏,一抬眼就能看見男人帶著幾分笑意的鳳眸,她有點緊張,又有些心虛地移開眼睛,睫羽輕輕顫抖著,透著幾分清晰可見的慌張。


    遲長青好整以暇地俯視著她,像是在觀察著一隻驚慌失措的小動物似的,見洛嬋不答,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鬢發,繼續輕聲問道:「為何不說話?」


    洛嬋張了張口,從他這個方向看過去,隻能看見少女秀致的鼻梁,嫩紅的唇如花瓣一般,她生得好看,就連眼角眉梢的線條都像是精心描繪過,怎麽瞧怎麽漂亮。


    洛嬋沒想到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人家看破了,這會兒覺得有些丟臉,又羞又窘,宛如一個被拆穿了謊言的孩子,隻好輕輕點頭。


    遲長青笑了,撫著她鬢發的手愈發輕柔,像是在摸一隻小兔子的皮毛似的,追問道:「為什麽不想我走?」


    洛嬋想了一會,鼓起勇氣看他,遲長青頓時會意地伸出手去,任由少女在他的掌心寫寫畫畫:你很像我的大兄和二兄。


    大將軍唇邊的笑意頓時僵住了,仿佛春日瞬間褪去,冰霜冷凝,小啞巴卻絲毫不覺,正低著頭認真地繼續寫:你生氣的時候像大兄,不生氣的時候像二兄,大兄為了我好,會逼著我喝藥,二兄會哄我,給我買糖葫蘆。


    所以在小啞巴看來,他一人還分飾了兩個角色?


    那還真是能者多勞,大將軍忍不住冷笑了一下,握起了手心,洛嬋一下子就沒地方寫了,抬起頭來,有些懵懵然地看著他,眼神不解,遲長青鳳眸微垂,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小東西,額上青筋直跳,隻覺得後槽牙有些癢癢。


    感情他這兩日都是在自作多情,大將軍心中滿是鬱氣,一雙幽深的眼眸緊緊望著洛嬋,洛嬋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遲長青為什麽突然之間這麽生氣,就好像她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似的,過了許久,遲長青才直起身來,洛嬋立即嗖地一下就跑開了,在離他遠遠的地方站住,表情又是不解,又是茫然。


    遲長青的神色陰晴不定,片刻後,竟然還笑了一下,隻是那笑容不見暖意,洛嬋瞧著反而覺得陰惻惻的,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然後便聽見對方道:「你想不想隨我一同去川南?」


    洛嬋一愣,遲長青表情平靜地道:「我方才仔細想了想,你既然都被我從京師帶了出來,花了如此大的心力,倒不如仍舊與我一同去川南罷了,也省得麻煩。」


    洛嬋訝異地看著他,雖然確實不想讓他走,但是……但是她也沒想過去川南,畢竟她的父母兄長還在京師,生死未卜,洛嬋總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回京師去的,如果跟了遲長青去川南,那想要知道家人的消息,豈不是更加渺茫?


    遲長青見她沉默,一顆心陡然一沉,心裏忍不住想,她果然不肯跟我走。


    她莫不是真的對雍王有意?


    不怪遲長青會如此作想,洛嬋的意思是因為他與她的兩個兄長相像,才會舍不得他,那她心中真正喜歡的人,很大可能就是雍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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