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嬋點點頭,一雙黑白分明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看著他,並不肯睡去,遲長青便道:「怎麽不睡?」


    他主動把手遞到少女麵前,道:「想說什麽?」


    洛嬋便用細白的手指寫寫畫畫:我睡著之後,你會走嗎?


    遲長青的鳳眸微垂,看著她的手指,輕聲道:「不,我等你睡醒再看看。」


    洛嬋又寫:你別騙人。


    遲長青忍不住失笑,小啞巴還挺謹慎的,他道:「大將軍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騙人。」


    洛嬋眨了眨眼,這才安心了似的,遲長青把被子揭起些,道:「手放進去。」


    洛嬋老老實實地照著做,遲長青替她掖好了被角,看著少女整個被淹沒在了被子裏,模樣乖乖巧巧的,一顆心都仿佛浸泡在了溫水之中,熨帖無比,他勾了勾唇角,道:「睡吧。」


    洛嬋盯著他看了看,這才聽話地閉上了眼,不知過了多久,睡意逐漸湧了上來,她的意識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模模糊糊之間,她忽然感覺到眉間被什麽東西觸碰了一下,帶著微微的涼意,一觸即收。


    她困倦地想,那是什麽?


    然而還沒等她想明白,便徹底睡了過去。


    站在床畔的遲長青收回手,指尖仿佛還殘餘著少女眉間的溫度,暖暖的,像一塊被捂熱了的玉。


    他望著床上人好一會,這才轉身離開,仔細合上了房門,朱聞陽還在樓下的大堂等著,見他下來,立即站了起來,道:「您要走了嗎?」


    遲長青搖了搖頭,道:「不急,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現在去做。」


    朱聞陽道:「但憑吩咐。」


    遲長青把妙春堂的事情如此這般說了一番,朱聞陽聽得義憤填膺,腦門上都要冒火了,咬著牙道:「庸醫該死!竟隻圖錢財,罔顧人命,屬下定當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遲長青輕飄飄道:「去吧,別鬧出人命便是。」


    朱聞陽拱了拱手,轉身就走了,他雖然脾氣大,但是很有些腦子,也沒自個兒獨自去,而是先到東市的街頭巷角糾集了一些遊手好閑的地痞無賴,使了幾個錢,一聽說要去妙春堂,那幾個地痞無賴便頓時心知肚明,看來又是個被坑了的外鄉人,他們二話不說,拍著胸脯應承下來,一群人風風火火去了妙春堂鬧事,把那庸醫捉住了一通好打,還讓他保證下次不敢再胡亂看診了,這才作罷。


    洛嬋這一覺睡了很久,下午時候才醒來,第一件事便要去隔壁看遲長青還在不在,等打開房門,有兩個人背著她在樓梯口說話,待看見那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洛嬋才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大將軍果然沒有食言。


    恰在此時,店夥計上樓來,見了洛嬋頓時笑道:「哎呀夫人的病可好了?今兒早上可把小人給嚇著了。」


    他這話一出,遲長青便回過身來望著她,洛嬋對那店夥計頷首,露出一點微微的笑意。


    那夥計見她生得好看,又忍不住道:「咱們岑大夫的醫館排場雖然比不得那妙春堂,但是醫術卻是一頂一的好,比那妙春堂的大夫不知高明了多少。」


    洛嬋便笑,客棧夥計是個熱忱性子,又對遲長青道:「早知道您夫人之前是在妙春堂看的診,小人就多提醒您一句了。」


    遲長青看了他一眼,道:「怎麽說?」


    那客棧夥計嘿了一聲,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人來,才壓低了聲音道:「妙春堂那老大夫還在的時候,是還不錯,奈何他兒子是個草包,醫術那可是差得遠了,臨陽城裏的百姓都知道,如今隻有不懂行的外鄉人才會去那裏求診,聽說啊,他去年年底還醫死了一個人,險些被抓去了牢裏。」


    不懂行的外鄉人遲長青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客棧夥計絲毫不覺,又道:「所以啊,要看病還是去咱們岑大夫的醫館,脾氣好,醫術又高超,咱們鄰裏街坊都願意去呢。」


    遲長青隻是頷首,道:「小哥說得很有道理。」


    他說完,又看向洛嬋,道:「睡好了麽?頭還疼嗎?」


    洛嬋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遲長青眉頭輕皺起來,道:「還疼?」


    洛嬋點了點頭,遲長青不再遲疑,道:「那我們去看大夫。」


    於是洛嬋牽著他的衣袖,兩人又去了那個小醫館,這會兒大夫和小童正蹲在地上下棋,小童拍著手叫道:「將軍了!將軍了!」


    大夫沒好氣道:「嚷嚷什麽?待本帥吃你一炮。」


    小童撇嘴:「你這馬腿都別著了,還想吃我的炮?甭耍賴了。」


    大夫無法,正在這時,恰見遲長青帶著洛嬋來,連忙丟了手裏的棋子,道:「不下了,有病人來了。」


    遲長青牽著洛嬋入了醫館,那大夫笑道:「尊夫人可還有哪裏覺得不適?」


    遲長青便道:「內人覺得頭痛,睡了一覺仍是如此,這才又前來打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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