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忌憚地看向遲長青,驚慌失措道:「你你你是誰?」


    遲長青一手將洛嬋擋在身後,橫眉冷眼地盯著他,語氣冰冷地道:「跟你沒關係,但你若敢再往前一步,你就知道我是什麽人了。」


    他的聲音陰惻惻的,不大,卻能叫人聽出其中的認真,他絕不會是在做玩笑之語,那人忍不住覺得後脖子一涼,心裏下意識生了幾分懼意來。


    要說他其實也是遲家莊的人,名叫遲有財,是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潑皮,尤其好賭,隻是賭運頗差,最近走了背字,挑兩筐柴去鎮上賣,錢沒捂熱就進了賭坊,一個時辰不到輸了個幹幹淨淨,還倒欠一屁股債還不上,最後一溜煙跑了,但是鎮上的人都認得他,知道他家在遲家莊,跑來堵門了,遲有財為了躲債,幹脆連家也不回,所以最近半個月都沒在村子裏,自然就不知道村裏新搬來了一戶人的事情了。


    遲有財雖然色心賊膽,但是在鄉裏混了這麽多年,踢過不少鐵板,倒也練出了幾分眼色,遲長青這模樣的一看就不好惹,想來是那小娘的漢子,他若硬來恐怕要吃虧,於是識趣地退了一步,嘿嘿笑道:「我方才是認錯人了,實在對不住,我這就走。」


    他一邊說,一邊轉身,還不忘瞅了瞅遲長青身後的洛嬋,一副賊心不死的模樣,貪婪如豺狗一般,叫洛嬋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那人一走,遲長青立即轉身拉過她,左看右看,道:「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語氣沉沉,大有一副隻要洛嬋說是,他就抄起柴刀追上去把那人給剁了喂狗的架勢。


    洛嬋搖搖頭,在他手上寫:沒有,我跑得快。


    遲長青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小啞巴一臉的後怕之色,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絲,低聲道:「別害怕,我會護著你的。」


    洛嬋聽了,宛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點了點頭,想起什麽,又告訴他:花都掉了。


    遲長青心裏微微一動,道:「無事,等回去的時候我再給你采。」


    他把削好的竹竿都集在一處,帶著洛嬋往來時的路走,走了沒多遠,她就停了下來,低頭看著地上,遲長青道:「怎麽了?」


    洛嬋指了指地上,示意他看,那裏原本平整的地麵被什麽拱了起來,露出一個尖兒,遲長青看了一眼,答道:「那是竹筍。」


    洛嬋在他手裏寫:滿貴嬸子說,可以挖來做菜吃。


    遲長青頓時了然,道:「想吃?」


    洛嬋點點頭,遲長青自是縱著她,道:「好,等回家一趟取了鋤頭來,挖一些帶回去。」


    ……


    遲長青要給洛嬋做鮮筍炒臘肉,臘肉是遲長青向遲滿貴家買的,原本滿貴媳婦不肯收錢,遲長青便道,若是不收,日後不敢再登門了雲雲。


    滿貴媳婦這才收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還搭送了他一筐新鮮挖來的野薺菜,末了又仔仔細細地教遲長青該如何做菜,遲長青記住步驟和要點,想了想,問道:「滿貴嬸子,我向你打聽個人。」


    滿貴媳婦愣了一下,道:「你說。」


    遲長青便將今天在竹林裏遇到的那個人樣貌一一說來,隻是特意略過了洛嬋的事情,滿貴媳婦聽了沒什麽頭緒,便看向自家男人,道:「他爹,你認得長青說的這個人嗎?」


    遲長青又補充道:「他的眉毛上有一顆痣。」


    這麽一說,遲滿貴頓時就明白過來,一拍大腿道:「這不就是有財嘛。」


    滿貴媳婦恍然大悟,疑惑道:「好些時間沒看見他了,怎麽會去竹林子那兒?」


    遲滿貴砸了咂嘴,道:「還能因為什麽?賭錢賭輸了,欠了一屁股債,被人堵了門,不敢回來,估計是跑別地兒去躲著了。」


    他說著,又對遲長青說了一通遲有財此人的來曆,末了又叮囑道:「有財是東坡屋那邊的,他爹娘前些年都沒了,更是沒人管得住他,快三十的人了還到處晃蕩,正事兒不做,隻會賭,成日裏偷雞摸狗……」


    他媳婦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別說了,遲滿貴這才住了嘴,滿貴媳婦對遲長青笑笑,道:「有財這人是有些不太正派,名聲不咋好,你們遠著他些就行了,別招惹他。」


    她覺得背後道人是非不大好,於是把話說得很含蓄,但遲長青是什麽人物?聽方才夫婦倆的話,對這個遲有財的秉性又多了幾分了解,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多謝叔嬸了。」


    遲長青告辭之後,就提著臘肉回了自家,夕陽餘暉淡淡,在天邊滾落了一層似火的晚霞,耀眼奪目,金紅色的光芒落在院子裏,將那一樹新種下的桃樹拉扯出了長長的影子,投在了院牆上,並著一抹單薄纖細的影子。


    身著素色衫子的少女坐在院子裏,正在仔細地把樹枝上的桃花摘下來,放進笸籮,斜陽的金輝灑落下來,將她如白玉般的肌膚上染上淡淡的緋色,秋水似的瞳仁裏有細碎的光芒跳躍不定,發髻上的那一朵杜鵑花紅得如火,她整個人都被籠在了那一層暖色的薄光裏,宛如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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