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了分壇,一大堆事情擠壓在身上,秦符生沒多少空閑跟人聊天,隨口告知了兩人已拿到了分壇玉簡,叫他們不用擔心今後宗門的日常任務和考勤,順手關上了鯨條長船的門,轉頭跟靈藥閣弟子道:“船內空間分為三層,大部分空間空置。我都帶你去看看。基地發展之初,能種的靈藥越多越好。”


    說話間,鯨條的原上顎被拉了下來。


    上下顎相碰之前,長船嘴唇邊緣便多了一圈炫光。


    上唇為陣法符文,其符文錯落布局與鯨條脊背無異,光華清亮,單看上唇,氣息堂堂正正,令人心平氣和。


    下唇的魔紋則刻意透著一股如同刀斧削切般的粗陋,魔氣就在粗陋的魔紋上遊動,更帶了鯨條獨有的特性,看上去仿佛流淌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毒,連發出的光芒都透著一股陰晦。


    上下唇扣在一起,截然相反的兩種光芒卻穩穩銜接在了一起。上下層的符文與魔紋相鄰而不相對應,靈氣和魔氣互相浸潤,最終混成一種灰蒙蒙的光澤,見之如見天地未開時的混沌。


    萬機閣和星羅閣的弟子齊齊嘶了一聲,不論看幾遍依舊覺得這個轉換極為驚險。


    以靈氣與魔氣的相衝程度,配比稍有不小心,別說鯨條的上下顎,他們這些人都要跟著沒。


    這種靈氣和魔氣平衡為混沌的配比,不能說是常見,隻能說聽都沒聽過。


    哪次靈氣與魔氣相撞不是一路劈裏啪啦炸起來的?


    海中靈脈的凶險,一半都要歸功於此。


    當他們第一次見過鯨條之口的開啟和落下之後,曾提心吊膽問過秦符生,為什麽要把門口設置得如此驚險。


    是防止他們偷偷下船跑路嗎?


    結果被那頭驢以奇怪的目光盯著:“這門不是任何人都能踢開嗎?為什麽說我防止你們私自下船?不信你們自己去踢一腳試試。”


    但凡是懂得煉器和布陣的人都沒敢上前。


    二者之道多少涉及到了靈力運轉的規律。他們就沒看出來其中有什麽規律。


    還是平濤閣弟子上前一腳踢開了鯨條之顎,證實了他們的杞人憂天,又一把拉下了鯨條之顎,再現了靈氣和魔氣間的精妙平衡。


    當時的兩閣弟子一身冷汗,生怕平濤閣的莽夫莽得他們屍骨無存。


    唯有平濤閣莽夫無知者無畏,還能跟秦符生提意見:“閣主,為什麽不用傳統的禁製?手動開關不如禁製識別方便。”


    這種專業問題,秦符生從不含糊:“因為鯨條長船用魔氣作為行駛的動力,下半部分的動力結構由魔紋搭建,在銜接處平衡為混沌之氣比直接用傳統的道法禁製更為合理。而且密封性也更好,有混沌之氣做屏障,船內的靈氣不容易泄露出去,用不完的時候可以結靈石。”


    平濤閣莽夫在理論知識上莽不起來,當即拱手道:“弟子隻修行了殺伐之道,聽不懂。這等事情,還請閣主與萬機閣與星羅閣弟子相談。”


    萬機閣和星羅閣弟子:……


    涉及到混沌之氣這種東西的理論,他們就懂了嗎?


    好在那位閣主的驢是有自知之明的驢。


    “他們應當也聽不懂。我暫且不為難他們。”


    兩閣弟子得了赦免,鬆了口氣,卻又莫名有些失落。


    他們不過普普通通的弟子,修行上資質有限,拜的師父也普普通通,跟隨秦符生來海中分壇,懷的是跟著學習煉器、陣法之道的心思。


    坦白來說,秦符生的海中分壇能不能辦起來,他們不在意。隻要能學到東西,在自己所選之道上走得更遠就行了。


    至於這段時日被宗門記為無故推卸任務、課考不合格,比起跟在這位閣主身邊學習,又算得了什麽?她可是能贏他們兩閣少閣主的人,四舍五入就是比本閣正統還強。能有這樣的老師,便是在宗門裏被記過受罰,他們也甘願了。


    誰能想到,他們自以為道心堅決,卻敗在了悟性有限上。


    這是他們能學會的東西嗎?


    這玩意兒是學完萬機閣和星羅閣的公共課程就能煉製出來的嗎?


    沉重的心情更是在秦符生允諾他們兩閣弟子可以在鯨條長船上隨意拆解部件學習之後到達巔峰。


    如今靈氣充盈的內部部件是建立在妖魔魔氣四溢的屍骸上的,第一步,如何在妖魔血肉上按照他們的心意布置陣法或者煉製成型,就把他們難到了。


    有人幹脆提出去船底學魔紋。下水一看,又絕望了。


    與靈氣相關之物,再是複雜,起碼他們還能看出點眉目。


    而魔紋,那又是什麽玩意兒?這些邪異的勾畫又有什麽作用,代表什麽意思?


    待到秦符生將靈藥閣弟子帶到船上之際,萬機閣弟子和星羅閣弟子都已經選擇性忘掉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了。


    支撐他們還未離去的理由,從先前的學習道法,轉變成了“改造過後這裏靈氣果然充足,不如修煉到築基再走”這類與先前毫無關係的想法。


    說不上是不求上進,但多少有些自暴自棄。


    鯨條長船的大門在一無所知的靈藥閣弟子身後合攏。


    新來的人眼中有驚歎,卻不是為了長船大門,他不通煉器與陣法,不知道這道門的開合意味著什麽。


    他隻知道:“我從未想過用妖魔屍體煉製出來的船,內部竟然一點令人不適的血腥氣都沒有。”


    的確如此。


    他們所在的位置本該算是鯨條的口腔,如今卻四壁平整,如同玉質。五彩的光華在四壁上明滅變幻,色澤取自如同鯨條本身帶毒的血肉,卻是以靈氣映上去的,隻有圖案和色彩,沒有妖魔血肉那般令人壓抑反感的氣息。


    靈藥閣弟子在意入目的事物,不度長老則更關心靈氣。


    他道:“這裏的靈氣跟現下的西海分壇差距也不是很大。雖然算得上濃鬱,卻不像是能孕育出上品靈石的樣子。”


    秦符生道:“不過是入口罷了。”


    無論是透在這裏的稀薄靈氣,還是叫萬機閣和星羅閣弟子驚歎不已的門她都沒放在心上。


    說到底,這裏隻是她為了不使入口醜陋難看,隨手煉製成這樣子的。


    真正關乎宗門發展的,在船的中側。


    她帶著兩人懸浮著舒目遠走過狹長的過道,又乘著一股向上的靈氣往上浮了兩層,指著一片無遮無掩的千裏長空地道:“我欲在此地栽種靈植。”


    這裏的靈氣濃度就不知道比西海分壇高到哪裏去了。


    靈藥閣弟子看著同樣是玉石質地的地麵與四壁道:“恐怕有點難。”


    話音剛落,便見上方的玉石板由一整塊轉化成一塊一塊的小格,小格朝四壁滑去,露出在這背後的黑玉般的長船外壁。


    星鬥般璀璨的符文從外壁投射進來,仿佛真正的夜空。


    接著,這片夜空也移開了。


    像是在一瞬間又從玉石變成了妖魔的外皮,黑玉穹頂變得粘稠了起來,符文也熄滅了。那層粘稠的皮膚蠕動著揭了起來,流淌到一邊,讓天光照了進來。


    這個過程之中,鯨條長船內部的靈氣濃度在下降。好在,鯨條長船足以影響周圍的靈氣,被影響的靈氣就積聚在長船附近,在穹頂徹底揭開之後倒灌入長船內部,使得這種狀態下鯨條長船靈氣濃度依舊高於西海分壇兩倍有餘。


    而變化並未結束。


    發絲般的靈氣細絲從四壁生長出來,鋪到腳踝的位置,交錯編織成過濾豆漿般的細密網格,靈氣就從網格線中散溢出來,將下方的玉石地麵細細覆蓋。


    秦符生指了指天:“陽光和雨露有了。”


    她又指了指地:“沒有土地。聽說靈植的生長主要靠靈氣。不知這點完全由靈氣構造的土壤夠不夠?”


    靈藥閣弟子沉默一瞬,道:“你看市場上哪種靈藥價格高就選哪種栽種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把我叫過來。”


    萬機閣和星羅閣的人一路跟著秦符生。


    此刻,兩閣還沒從穹頂變形的複雜之中回過神來,便驚喜地發現他們無用之人大軍新添一員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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