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說不上來的惶恐瞬間席卷而來,教她心驚得快不能喘氣。


    這時,她看見他後腦著地處流出鮮血。


    “不──”她的心髒快停了,眼淚卻不停的從眼眶裏冒出來,“不要,不要這樣對我,不!”


    兔兒放聲痛哭嚎叫,直到趙天昊、趙繡香及李飛他們聞聲而來,直到她突然失去了意識。


    勵府上下,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中。


    勵守峰這麽一摔,不隻是傷筋動骨,五髒震蕩,還昏迷不醒。


    兔兒醒來,立刻奔往文成院,來到他房門口,便被從裏麵出來的勵古夫人給攔住。


    “你做什麽?”她紅著雙眼,神情憂憤的瞪著她。


    “老夫人,我……我要看──”


    “為什麽不是你?”勵古夫人恨恨的打斷她的請求,“為什麽現在躺在床上的不是你?”


    “老夫人……”迎上老夫人盈滿恨意的雙眼,兔兒心裏一揪。


    她不怪老夫人這麽說,因為她也寧可是自己受傷。


    “我好好一個峰兒為了你,如今弄成這副模樣……你真是個禍星,峰兒長年行商在外,從未受過一丁點的傷,可是為了你,他不是捱劍,就是……”她是禍星的念頭一進入腦海,勵古夫人倒抽一口氣,沉聲喝令,“我不想看見你,你快走!”


    兔兒咚地一跪,自責得淚流不止,“老夫人,讓我見他一麵,我求您!”


    說著,她連磕幾個響頭哀求,額頭都磕出了血來。


    一旁的劉媽看了不舍,“老夫人,兔兒她……”


    “誰都不許替她說情!”勵古夫人沉聲喝斥,“縱然她是賢容的義女,我也不能原諒她害慘了峰兒。”


    劉媽噤聲不語,無奈的低下頭。


    “劉媽,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放她進峰兒房裏!”勵古夫人下令後,像是看不見跪在地上的兔兒般,拂袖而去。


    連著三天,兔兒守候在勵守峰的房門外。


    這三天,趙竇賢容、趙天昊及趙繡香不隻一次來到勵府探視昏迷的他,就連皇上都微服出宮,帶著太醫來替他診治。可是不管誰來、不管誰求情,愛孫心切又正在氣頭上的勵古夫人,還是不準兔兒進到房裏看勵守峰一眼。


    隻三天時間,不吃不喝的兔兒便瘦了一大圈,麵容憔悴。


    趙竇賢容看在眼裏,很是不舍,私下便去找了勵古夫人說情。


    “姨娘,我求您讓兔兒去看看守峰吧。發生這種事,兔兒心裏比誰都難受、都不願……”


    “難道我心裏好受?”勵古夫人沉痛卻堅定的道:“峰兒是勵家單傳,可自從她來了之後,他兩次受傷都是因她而起,你叫我如何原諒她?”


    她也知道事出意外,著實怪不了兔兒。隻是她現在心煩意亂,實在沒辦去平心靜氣的看待此事。


    要她原諒兔兒、不氣兔兒,那恐怕得等峰兒的傷勢穩定之後。


    “賢容,你什麽都別說了,總之在峰兒清醒之前,我是無法諒解她的。”勵古夫人直視著她,“雖說她是你的義女,但我希望你能體諒姨娘的心情。”


    聽她這麽說,趙竇賢容也不好再講什麽,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老天爺能趕快讓勵守峰醒來。


    又三日。


    太醫每日來到勵府為勵守峰把脈診療,並經皇上同意,拿出怐中最珍貴的藥材入藥。漸漸地,他的脈象穩定了下來。


    但,他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始終沒完全清醒過來。


    兔兒鎮日守在房外,寸步不離,不管誰勸她,她都不願走開。


    她多麽希望受傷的是自己,那麽,她的心就不會如此的痛。


    老夫人說的極是,她是個禍星。她一出生便死了爹娘,現在連她深愛的男人都因為她而重傷昏迷。


    上回,勵守峰為了勇闖紫陽苑,險些死在禎王爺的劍下。這一回,他則以血肉之軀保護了她,卻落得此番下場。


    老夫人恨她、怨她、怪她,她完全可以理解,也毫無埋怨。


    現在,她隻求他平安無事,隻要他能夠醒來,她甚至願意永遠的離開他。


    “兔……兔兒……”突然,她身後傳來趙繡香的聲音。


    她轉過頭,隻見義妹神色不安,甚至歉疚心虛的看著她。


    “繡香妹妹?”


    趙繡香來到她身邊,看著幾日便形影消瘦、麵容憔悴的她,“祖奶奶還是不讓你看峰哥哥?”


    繡香的態度讓她感到疑惑,她以為繡香會痛罵她,甚至像之前那樣動手打她。


    “兔兒姊姊,我……其實我……”趙繡香欲言又止,“我……是我……”


    這幾日,她的心沒有一天不煎熬。她心知肚明峰哥哥的傷是因何而來,要不是她壞心眼,兔兒的坐騎不會發狂胡竄,峰哥哥也不會為了救兔兒而重傷昏迷。


    初時她沒有勇氣承認,隻好讓兔兒獨自背了黑鍋,得不到祖奶奶的諒解。


    掙紮了幾天,她決定向祖奶奶全盤托出。而在那之前,她得先向兔兒道歉。


    “兔兒姊姊,是我……是我用簪子刺了你的馬,它才會……都是我壞心眼,才會害了峰哥哥。”說著,她慚愧得無地自容,不禁掩麵哭泣。


    聞言,兔兒十分震驚,因為她壓根兒沒想到會是這樣。


    但看著眼前哭得傷心的繡香,她竟一點兒都不怨怪她,反倒心憐起她來。


    “繡香,”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肩頭,“別哭。”


    “兔兒姊姊,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我的心眼兒太壞了。”趙繡香極為自責難過,抽抽噎噎地道:“我會去跟祖奶奶自首,我會跟祖奶──”


    “繡香。”兔兒打斷了她,“你什麽都別說。”


    她一怔,“……為什麽?”


    兔兒認命卻淒迷的一笑,“我是個禍星,自從我到了他身邊後,他總是為了我受傷,我……我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了。”


    趙繡香秀眉一擰,“兔兒姊姊,你想……”


    “罪人,我來當。”兔兒一點都沒有猶豫。


    聞言,趙繡香陡地一驚。


    “我希望你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答應我。”兔兒輕撫她的臉,眼淚緩湲滑落。


    讓出心愛的人,是何等椎心刺骨之痛。但,她不得不如此。


    為了勵守峰,她什麽都願意給、什麽都願意舍棄,隻求他醒來,要他平安。


    繡香一直戀慕著他,她想信,繡香會全心全意的愛著他。


    隻要有人愛他便可,不必是她範兔兒。


    “兔兒姊姊?”趙繡香不解的看著她。


    “繡香,你能睜隻眼、閉隻眼嗎?”


    “咦?”


    “讓我進去看他一眼。”這是她最後的請求。


    守候數日,兔兒終於得見勵守峰一麵。


    床上的他緊閉雙眸,教她再也見不到他那精光灼爍的黑眸。


    她輕輕的坐在床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他的臉。幾日臥床,他也瘦了。


    “守峰……”她輕聲喚他,“你快醒來,大家都等著你呢。”


    看著他,憶及遇見他以來所發生過的種種,她再也忍不住的眼淚潰堤。


    她是禍星,是老是害他的禍星。但為什麽老天爺卻讓她遇見了他?


    祂在捉弄她嗎?在開她玩笑、尋她樂子嗎?


    為什麽祂讓他們相愛,卻又讓她克他、不能愛他?


    “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範兔兒前世是造了什麽可怕的孽,今生得吃這麽痛的苦果?”


    她問著,但老天爺回答不了她,勵守峰更是不能。


    “老天爺,這是禰給我的試煉還是懲罰,我注定不能跟我愛的人在一起嗎?”


    她聲音顫抖而淒然,燙人的淚不停的自眼眶裏湧出。


    如果是她前世造孽,老天才罰她禍害她深愛的人,那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自己再禍害她所愛的人。


    “守峰,對不起……”


    她以手指輕輕的、細細的描繪著他的臉龐、他的眉眼鼻唇,像是要藉此刻劃在腦海裏,永遠記住他的模樣般。


    “我不會再害你了,所以……拜托你趕快醒來吧。”


    她小心的俯身,以唇在他嘴上輕輕一印。


    “原諒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永別。”說著,熾熱的淚水滴落在他俊朗的臉龐上,她轉身離開。


    “守峰,醒醒,拜托你醒過來……”


    隱約地,勵守峰聽見了兔兒的聲聲輕喚。過去幾日,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摸索,他找不到路,看不見一點光明,直到他聽見兔兒的聲音。


    循著她的聲音,他加快腳步往前走,終於,他尋著了一線光亮。


    “兔兒……”睜開眼,他隻覺眼皮酸澀。


    “峰兒?!”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兔兒,而是他祖母。


    但怎麽不是兔兒呢?他明明她的聲音,明明聽見她哭泣。


    “奶奶……”他發出虛弱的聲音,“兔兒呢?”


    盼了數日,終於見孫子清醒,勵古夫人幾乎要高喊“謝天謝地”。


    “你這孩子,一醒來就想找兔兒那丫頭,也不想想奶奶多擔心你。”她嘴上雖有抱怨,但眼底是藏不住的狂喜。


    “對不起,奶奶……守峰讓您……擔心了……”勵守峰深感歉疚,但仍一心關心著最愛,“兔兒沒事吧?”


    “她好得很。”勵古夫人碎念著,“說也奇怪,她這幾日都守在房外,怎麽今天卻不見人影?”


    勵守峰微怔,“守在門外?”


    “是啊,我不準她進來看你。”她誠實回答。


    他一怔,“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氣她,你可是因為她才受了這麽重的傷。”


    “奶奶,您不能怪她。”說著,他想起身。


    “不行。”勵古夫人見狀,立刻阻止他,“你傷了筋骨,太醫說你至少得躺上個把月,奶奶求求你別再讓我擔驚受怕了。”


    勵守峰濃眉一皺。


    這事不必奶奶說,他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如何的力不從心。


    “我要見兔兒。”他說。


    “好,隻要你乖乖躺著,我立刻就差人去找她來。”勵古夫人說著,立刻轉身吩咐劉媽,“去把兔兒喚來。”


    她欣然應答,“是,我這就去。”


    劉媽才走到房門口,隻聽玉翠大呼小叫的跑過來,“劉媽,不好了!”


    “玉翠,你在胡說什麽?少爺方才已經醒了,還有什麽事不好?”劉媽蹙起眉頭輕斥她幾句。


    探頭一見,見床上的少爺已經醒了,她不禁露出難色。


    “玉翠,”勵守峰瞥見她眼底那一抹異樣,警覺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我……”她一下子看著他,一下子又看著老夫人,支支吾吾,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來。


    這時,勵古夫人覷見她捏在手裏的一張紙。“你手上捏著什麽?拿過來。”


    “是。”玉翠低著頭,小碎步上前,將捏在手心裏的紙交給她。


    她打開一看,神情丕變。


    “奶奶,那是……”勵守峰心裏有個不好的預感。


    “兔兒她……走了。”她說。


    兔兒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出了天城,她將多美他們留在勵府,相信不管如何,勵守峰都會幫她照顧他們。


    她不是不負責任,而是不知道下一步要走到哪裏去,她實在不忍六個弟妹跟著自己浪跡天涯。


    隻身走在官道上,她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草原,心裏茫然又無助,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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