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裏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那種感覺叫做寂寞。不過,也就是知道而已。畢竟,之前他一直在為生計發愁,難得的一點空閑都用來背書了,哪裏還有時間寂寞。可是,現在,他感覺到寂寞了。而且,這種寂寞比前世時候的那種還要不同。那時候,是因為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所以寂寞,可是現在,明明外麵就有這麽多人,可是他還是會感覺到寂寞。齊達苦笑了下,覺得自己果然就是天生的勞碌命,看,現在什麽都不用作就等著吃飯,居然還沒事找事的覺得寂寞。真是……齊達鋪開紙寫了幾張字,可是那種如咀附骨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不得已,齊達決定還是出去打擾一下他們吧。正待站起來,齊達眼角觸到了庾隱前不久送過來作為“補償”的書,突然想起自從自己寄書之後就再沒有音訊的張華,心頭突然愧疚了:張華,一定是被那些書嚇到了吧。想到這裏,齊達覺得自己有必要寫信過去解釋一下,順便開解開解張華。而且,說實話,這麽久沒聯係,他還真有些想張華了。說做就做,齊達這就鋪開紙開始寫起信來。雖然是想要解釋書本的事情,但是學了這麽多年齊達其實也學得有些精了。所以他一開始先絮絮叨叨的說了這兩個月來這京城裏,尤其是他們幾個人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才開始說當時張華的書單來的時候,他正忙於衙署事務,所以那些書是托李度買的。李度什麽人大家都知道,他當時也沒看就寄出去了,直到後來庾隱過來不小心翻到才知道雲雲。看著被掩蓋在長長一卷的日常瑣事下的解釋,齊達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如果實在討厭那些書,扔了或是引火都可以。我這裏的書就是阿隱帶走了的。”頓了頓,想起前不久看到的邸報,又在信紙下麵擠上幾句:“還有,我前不久在邸報上看到你的事情了。先說一聲恭喜!我聽人說那天早朝皇帝都當眾提到你了,說你是我朝難得的青年俊彥。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那麽早早把你那裏的事情說出來的好。畢竟,我聽阿隱說,交州南已經遊離朝堂外一百多年了,如果拿下,可以算得上是開疆拓土之功,這樣的功勞會有很多人眼紅的。如果他們見著你那裏容易了,肯定會有人來爭功,到時候你可就白白給人家做了。”後麵這段話,是齊達自己看到邸報,更準確說,是他聽庾隱說了張華的事的時候就有的想法。隻是那個時候,他還在等張華的來信,準備回信的時候再提。卻忘了自己寄出去的那幾本對張華的衝擊,而且那個時候衙署裏的事情也忙得自己無暇分心他想——當然也不乏對張華的信任,所以竟然一直等到現在才說出來。雖然也覺得張華這麽聰明的人用不著自己提醒,而且時間也過了這麽久了,可是齊達還是覺得說了才放心。當然,如果是自己是杞人憂天最好不過。隻是,在京城裏呆了這許久,齊達也知道,這個希望的可能性是如何的小。“吃飯了——”外麵傳來田雨的吼叫聲,“所有人等,快點出來!”齊達忍不住撲哧一笑,這個田雨,還沒有進衙署,這就開始擺刑法官員的譜了!59(改錯)阿隱!阿隱!阿隱!又是阿隱!滿紙都是阿隱!張華忿忿的看著麵前齊達寫來的信,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明明是寫給自己的信,為什麽通篇都是庾隱的名字?看著滿篇的阿隱,憤怒之外,張華心頭還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似乎,庾隱那家夥在齊達現在的生活中占據的比例越來越大了。這還罷了,那家夥居然還和齊達一起看春|宮,而且看了之後還打包帶走?而且還揚言要回禮?這個會是正常人做的事嗎?所以,那家夥十有八九對齊達心懷不軌!最後,張華下了如此結論。這可不太妙。齊達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張華絕對不允許他被別人拐走,尤其是拐到那麽一條歪道上去。退一萬步說,就是要拐走也該是自己來拐才對!當然,目前重心不在這裏。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庾隱從齊達身邊驅走。張華歎了一口氣,恨自己為什麽選擇了這麽遠的地方。要是還在齊達身邊,自己至少有一萬種法子把庾隱從齊達身邊隔開。當然了,如果自己真的在齊達身邊,庾隱一開始就沒有接近齊達進而肖想齊達的機會。不過,自己現在在交州,與京城隔著至少一萬裏的路程。所以,得仔細想個法子。直接說是不成的,齊達現在根本就還沒有那個心思,說不定他現在還覺得庾隱多好呢。自己這裏說了不定還會弄巧成拙,白送庾隱一個便宜。所以,還要從庾隱那邊下手,最好能讓他自己知難而退。張華手指輕輕扣著麵前的書桌,思考中目光注意到佐吏剛剛送來的據說是裝著銀飾樣子的那個盒子,張華不由心念一動,記得齊達上一封信中說過,庾隱成親了的,對方還是一個譽滿京城的才女來著。掐指算算,現在那女的也應該有消息了。張華嘴角彎起一絲壞笑,伸手拉過那個盒子。現如今整個交趾都在他的控製之下,附近的兩個銀礦也讓士家不得不吐了出來,如今的他,再不用修個衙門都小心翼翼的自己動手了。而現在張華麵前擺著的,是下麵人送上來的將來打算經營的銀飾的式樣。張華把那盒子翻過來,將裏麵的東西全部倒在桌子上,愉快的開始翻檢。嗯,初生兒送什麽好呢?不如就一個長命鎖吧!這個不分男女,保證到了時候都用得上,而且也不用擔心爛了或者壞了什麽的,保證年年長存,日日可見。順便也幫齊達選一個送人吧,畢竟出來的時候父親交代了他們要互相照應的。齊達在京城受了庾隱這麽多照顧,他幫著他選一個送人的禮物也是應該的。*****************京城殿試已經過去,俊俊在殿試中表現中規中矩,剛好前麵一段時間黨爭倒了不少官員,於是順利謀得外放。田雨在明法科過了之後就以吏目的身份進了大理寺——這也是為何讀書人都不喜歡學習律法或者算學之類的原因,因為過了考試之後一律從不入流的吏目做起,比起進士科七品起低了何止一個等級,而且進士科如果得皇帝賞識,還可以直接從五品做起,因此稍微有點腦子的都奔進士科去了。俊俊外放的地方為南陽,因為職位空了有段時間,所有要求比較急,俊俊得到任命翌日就得趕赴任地。幾個人在長亭為俊俊設酒踐行,分別在即,舊日再多的芥蒂說出來也不過徒增傷感而已。因此大家夥都沒有說什麽,就是小聲的回憶著當年在書院裏的生活,自嘲著當年的幼稚與天真。在京城滾了一圈,幾人如今也勉強算得上是功成名就,隻是心不複初來時的平靜與無垢。就是齊達,現在也不再是當初剛出村子的那個齊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