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往裏頭瞧了一眼,揮揮手:「不妨事,下去吧。」那婆子道:「姑娘擅闖書房壞了規矩,爺隻怕要責罰。」


    洪承:「你們這麽大年紀怎麽連眼色都不會瞧了,規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若是別人自要重罰,這位就不必了。」心說這些婆子也不動動腦子,自己巴巴在外頭守著呢,若不是自己睜隻眼閉隻眼,這丫頭哪進得去,且進去這麽半天,也沒見出來,可見爺並未惱怒,隻是爺跟個小丫頭有什麽話說,便是洪承都有些好奇。


    想著微微靠近窗子支起耳朵聽了聽,一開始沒聽見有人說話兒,過了會兒聽見小丫頭說了句:「我來謝謝你的山楂糕。」


    洪承不免好笑,到底是個小丫頭,連話都不會說,卻也知道些好歹了。


    晉王頭都沒抬,仍是懸著腕子在桌子上寫字,嘴裏倒是說了句:「凡事過猶不及,吃飯也一樣,過飽脾胃不受用,積在心裏許就成了症候。」


    陶陶:「我以為是你摳門,怕我把你吃窮了呢。」


    晉王手裏的筆頓了頓,筆端的墨點了下去浸在紙上,這一撇的起筆太粗了,這丫頭是有意過來搗亂的嗎,微微歎了口氣放下筆,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在你眼裏就這般小氣嗎?」


    陶陶嘟嘟嘴:「以前我沒見過你,哪知道你大方還是小氣,而且,上次你去我家的時候,臉色那麽難看,活像十年八年也不想再搭理我一樣,再有,我還闖了這麽大的禍,跑到你家來避風頭,白吃白喝的,你小氣些也應該,不過,你放心,在你家的這些日子吃住的費用,以後我會還給你的,真的。」


    晉王臉色沉了沉冷聲道:「你跑過來就是想跟我說這個嗎?」


    陶陶搖搖頭:「不是,我是來謝你的,還有……」陶陶剛要再說,卻見他的臉色越發冷了下來,給這樣冷冷的目光盯著,陶陶到了嘴邊兒的話終究沒敢說出來,這男人便不說話也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更何況,陶陶感覺的到,自己再說下去,這男人就要怒了,想到自己還要指望他平事兒,真惹惱了,這男人真丟開手不管,自己沒了靠山,牽連進科舉舞弊這樣的大案之中,小命也就玩完了,故此,把嘴邊兒的話生咽了回去。


    也知道自己說這些他不愛聽,便想著緩和緩和氣氛,別搞得太僵了,畢竟,還得在他家住些日子呢,想到此,便隻當沒瞧見他冷冷的臉色,舔著臉探頭瞧了瞧書案道:「你寫的字真漂亮,有句話叫顏筋柳骨,你這字可是深得兩家真髓。」


    便是晉王剛給她氣了一下,聽了這個也忍不住好笑:「你還知道顏筋柳骨?」


    陶陶一拍胸脯:「你可別小瞧了我。」


    晉王唇角彎了彎,把手裏的筆遞給她:「你寫個我瞧。」


    陶陶哪能露怯啊,忙擺手:「我會看,寫就算了,算了……」見美男王爺仍看著自己,一副自己不寫不行的神情。


    陶陶撓撓頭:「真寫啊,其實我的字寫得不大好看。」


    晉王眼裏閃過笑意,指了指自己寫了一半的地方,那意思讓陶陶接著他的寫。


    陶陶有些後悔自己胡亂賣弄,她哪懂書法啊,就知道個顏筋柳骨,剛才為了緩和氣氛,拍美男的馬屁情急之下隨口謅出來的,不想倒把自己逼到了牆角兒。


    話都扔出去了,今兒這臉是丟定了,末了一咬牙,丟臉就丟吧,自己就是個小丫頭,又不考狀元,字寫不好有什麽要緊。


    做好了心理建設,接過筆,在墨池裏潤了潤,刷刷寫了一個花體的陶,這是她的名字,還算熟練,隻是不大適應毛筆,筆畫有粗有細,不如硬筆順手。


    寫完了側頭,一雙大眼頗有幾分期待,像個急待表揚的小孩子。


    晉王忍不住笑了一聲:「五哥說的是,這樣的字體不曾見過,雖少些筋骨卻也不難看,你再寫個別的我瞧。」


    陶陶眨眨眼:「其實,我隻會寫陶字。」晉王看了她一會兒:「你姐沒教過你嗎?」


    陶陶哪知道啊,對於陶家的姐妹的事兒,她都是從柳大娘嘴裏聽來的,而柳大娘一提起陶家的事兒就沒完沒了的歎氣,便也沒說太多。


    她隻知道,陶家是南邊發水逃到京裏來的,陶家二老早早病死了,大妮前頭嫁過人,男人死了,未滿月的孩子也沒了,因緣巧合進了晉王府當奶娘,被晉王瞧上得了體麵,才有了陶陶住的那個小院,對於陶家之前是什麽來曆,陶陶一無所知。


    如今聽晉王的話頭,她姐莫非念過書?據刑部那個叫耿泰的差官的反應來看,這裏女子念書識字的並不多,便是那些富裕人家也多不會給女兒請先生,如此看來,陶家的來曆隻怕並不簡單,不然,晉王也不會認為陶大妮該教自己寫字。


    隻是,這些事兒自己也稀裏糊塗的,怎麽回答他,說教過,可自己寫的這兩筆狗爬一樣的字,實在拿不出手,說沒教過吧,自己卻又識字會寫,這個是瞞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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