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白了她一眼:「少說這些沒用的,我是說你覺不覺的三爺今兒有些不對,和善過頭了,不是喝多了吧。」


    子萱抓了把瓜子擱在手裏磕了一顆,吐了皮:「我可聽說三爺是海量,千杯不醉的主兒,這點兒酒算什麽,至於和善,三爺這是禮賢下士好不好,我都明白的事兒怎麽你竟糊塗了。」


    陶陶懶得搭理她,就算禮賢下士也沒說跑陶家塢來的,陶家族裏這些人,陶陶真沒看出有什麽大才,一個個趨炎附勢,嘴裏說的詩詞歌賦,心裏想的卻是怎麽搭上秦王這條青雲之路,謀個一官半職,雖無可厚非,可讀書人如此急功近利,又能有什麽大出息,而且這些人若將來成了貪官,隻怕自己也得跟著倒黴,不行回頭得跟三爺說明白,他想提拔這些陶家族裏的人是他的事兒,跟自己沒關係。


    得了主意,等宴席一散,陶陶便來尋三爺,她進來的時候,三爺正靠斜靠在窗下的軟塌上閉目養神,陶陶進來都沒爭眼,陶陶以為他睡著了,不好意思吵他,隻得回去,琢磨等他醒了再說,不想自己剛轉過身,就聽他開口了:「既來了,怎麽又走。」


    陶陶回頭見他正瞧著自己,目光格外柔和,語氣也比平常更輕柔一些,卻並無困倦之意,便知他剛才並未睡著,回身走了過去:「我以為您睡了,才要走的。」


    三爺拍了拍自己身邊,示意她坐下:「我還當你睡了呢,剛回來的時候,見你屋的燈都熄了。」


    陶陶:「剛席上子萱多吃了兩杯,有些上頭,叫四兒伺候著用了醒酒湯早早睡下了,我還不困呢。」


    三爺有些訝異的道:「你怎麽沒吃,我記得你最喜歡這邊兒的米酒,在江寧的時候,總要吃上一些,今兒到了你家怎麽倒矜持了。」


    陶陶:「織造府的米酒香甜可口,說是酒其實跟米汁兒差不多,陶家塢的米酒卻有些辛辣酸澀。」


    三爺嗤一聲樂了:「你這丫頭倒是口高會挑揀,織造府釀米酒用的是最上等的粳米,且釀酒的法子獨到,哪是別處能比的。」


    陶陶:「怪不得我跟那管家掃聽釀酒的方子,那管家吱吱嗚嗚東拉西扯半天沒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呢,原來是不想告訴我。」


    三爺:「人家釀酒的秘方你要做什麽?」


    陶陶:「自然是想回去自己釀了,我要是學會了,再想喝就方便了,也不用大老遠跑南邊兒來。」


    三爺:「你這滿肚子裏怎麽都是吃喝的心眼兒。」


    陶陶:「民以食為天,不想著吃喝還能想什麽?」


    三爺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吧,這麽晚跑過來做什麽,莫非有話兒要說,還是又想做什麽買賣,直說便是,在我這兒不用繞彎子,隻不出格就叫潘鐸幫你。」


    陶陶心裏真有些感動,三爺對她太好了,就算自己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搖搖頭:「三爺已經幫了很多了,這次南下的那些陶器訂單多虧了三爺,要不然那些人才不會買我一個小丫頭的帳呢。」


    三爺:「你就是來說這個的。」


    陶陶搖搖頭:「不是,我是想說,三爺不用因我就對陶家族人如何?」


    三爺挑挑眉,看了她一會兒:「你可知單木不成林,就你一棵樹長得再高也成不了大氣候。」


    陶陶歪歪頭:「做什麽非要成氣候,我一個人想怎麽長就怎麽長多自在。」


    三爺:「你倒是想得開,行了,我知道了。」


    陶陶這才鬆了口氣 ,自己跟陶家這些人,連認識都不認識,也不想惹麻煩,對於陶家塢陶陶一點兒好印象都沒有,從老族長到今天宴席上那些拚命溜須拍馬的讀書人,都太過急功近利,陶陶雖可以理解,卻不代表自己也能認同,陶陶的認知裏,讀書人還是要有些骨氣才好,清高雖當不得飯,可沒了這股子勁兒,就像人沒了脊梁一樣,一輩子卑躬屈膝叫人瞧不起,便是才高八鬥滿腹文章,到了這份上還不如那些街上賣苦力氣養活自己的粗漢子呢。


    所以陶家塢這個地方,此生來一回也就夠夠的了,想到此便道:「三爺,十月可就是萬壽節了,咱們是不是該往回走了。」


    三爺:「這麽著急想回去,是惦記你的買賣,還是想什麽人了?」


    陶陶:「鋪子裏我倒不擔心,隻是保羅十月中就該啟程了,有些事情還得跟他商量。」


    三爺:「你就不怕那洋和尚成了肉包子,聽說這回你要把手裏的銀子都給他帶去,這可是一筆大銀子。」


    陶陶:「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像三爺門下的奴才一樣,您若疑心他們,他們又怎會幫您辦好差事,更何況保羅也不是我夥計,我們是合夥人也是朋友,朋友自當以誠相待,若是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還算什麽朋友,再有,保羅本就出身貴族,若這點兒財帛便能動心,當初又何必萬裏迢迢跑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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