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前頭那些話都是要嚇嚇牧戰野罷了,賜不賜婚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麽扯在一起的,然後這賜婚又是誰的主意。


    牧戰野立刻跪到了地上,聲音朗朗沒有半分遲疑的解釋著,“臣這次入了天牢想了許多,尤其是當我回府之後知道她竟然不管會受那杖責之刑也要救我出來,臣就想,臣能給她的實在不多,甚至因為臣沒有太多家當,想要讓她風風光光的嫁進門也做不到,所以巨來求皇上賜婚,想請皇上給予我們一個體麵,成全臣的一片私、心。”


    牧戰野說是這麽說,但是內心底卻有一個更深刻的原因沒說出來。


    之前她就曾經擔心過皇上賜婚給他,那時候他雖然已經將她勸到開懷,皇上也說不會插手他的婚事,但是他明白她也明白,這事不隻是卡在他們心中的刺,就連以後她站在別人麵前,都會因為那宮女出身,又沒有什麽可依靠的背景,未來與其他官員夫人們往來時免不了被人看不起。


    他不在意那些,但卻不舍她遭受那些委屈。


    清秋絕對不比那些出身名門的閨秀們差多少,要他說,他甚至覺得那些女人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但是這塵世就是如此,也隻能無奈承受。


    所以如果他在天牢裏隻是想著要趕緊將她給娶進門,那麽看到了她的一身傷後,他便是下定決心,要風風光光去辦這場婚宴,讓那些外人沒有看不起她的理由。


    他的女人,有勇有謀,她能替他出謀畫策退敵三千,能夠在所有人為保全自己,都不出麵的時候,寧可身受杖責替他擊鼓鳴冤,這一份賜婚的聖旨隻不過說明了她的獨一無二!


    皇帝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莽夫還真的說出個理由來了,隻是一想到好幾年前那次賜婚被他嫌棄得不行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多刁難刁難他。


    “就因為這樣?憑什麽朕得要成全你的一片私心?既然知道是私心,你就該明白這理由並不足以說服朕,更何況,你可知道這次朕替你們壓下了多少事?你殺光俘虜的事也就罷了,但另外一條私帶女子入營,這條大罪那天朕幫你掩了,你現在鬧這一出,是怕沒人知道你犯了軍令,又想讓人抓住把柄是吧?”


    牧戰野也知道這件事情做錯,也沒有找理由解釋,隻是先開口感謝,卻又執拗的繼續懇求著。


    “感謝皇上替臣遮掩了這事,但臣還是那句話,請皇上替臣和清秋賜婚。”


    皇帝定定的看著他,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但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那天朕看在清秋以往是在朕身邊伺候的人,那五十杖隻打了十五杖,這剩下的……”


    好啊!要賜婚可以,那當初省下來的杖責,就當做牧戰野他犯了軍規的懲罰一起領了吧!沒道理犯了事卻得了好處又不受罰的吧?


    牧戰野也不是傻瓜,一聽這話就知道成功了,笑若連叩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行了禮,“謝皇上!”道謝完他就一派瀟灑的走出了禦書房。


    杖責算什麽,他皮粗肉厚,就是耐打!一頓打就能夠換來皇上的賜婚,這買賣太劃算了!


    皇帝看著他從容的背影,忍不住歎了口氣,目光遠遠地不知道落在何方,許久後才幽幽的低喃出聲,“無論是清秋還是這莽夫都是有福氣的,能與一個願意為自己生、為自己死的人白頭偕老,的確不容易啊……”


    搖了搖頭,皇帝傳喚了擬旨內侍入內,內侍進屋答應了聲後,便提著筆等待皇帝開口。


    “傳朕旨意,有女清秋,宜室宜家,溫良淑德,智謀過人,特賜與平虜大將軍牧戰野,共結良緣……”


    當牧戰野被人給抬回府的時候,將軍府上上下下全都慌成了一片,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皇上不是都不追究將軍犯的錯,還讓他官複原職了,那怎麽好好一個人進了宮卻被打得渾身是傷抬了回來?


    古怪的是,被抬回來的牧戰野卻是一點也不在意身上的傷,一回到府就急急忙忙的吼著,“快!快把爺的軟榻給搬到冷姑娘的院子裏,爺今天起要在那裏養傷。”


    一群人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著他的意思把軟榻給搬了過去,而冷清秋則是完全不明所以的隔著屏風聽著大夥兒在她房間外頭搬東西的聲響。


    她本來是想去問問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但是她現在的身體隻適合在床上靜養,也隻能無奈的打消這個主意。


    很快的,聽見外麵吵雜聲就自己出去打探消息的柳紅,一臉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冷先生,不好了,將軍被人打傷送回來了!”


    “什麽?!”冷清秋猛地從床上坐起,扯痛了背上的傷,卻絲毫不在意的急促追問:“出了什麽事了?怎麽會受傷的?”


    柳紅似乎早等著她開口問,一開口就像倒豆子一樣劈哩呐啦的說個下停,“況是在宮裏被皇上打的,那打得可狠了,衣服上都見了血,將軍根本走不回來,還是烈叔他們又駕了馬車去把將軍給接回來的。”


    這時候冷清秋也忘了去追問為什麽她房外會有那嘈雜聲音了,隻想趕緊去看那個男入到底傷得如何。


    “柳紅,扶我起來,我去看看他。”


    “冷先生,你現在還不能下床啊!大夫說了,你這傷要靜養,不能隨便亂動的。”柳紅沒想到她竟然不顧自己的身子,逞強的要下床,頓時人就慌了,連忙擋在床邊攔著她。


    就在兩個人還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中氣略顯不足的男聲從外頭傳來,“誰讓你們把軟榻給搬到她房裏的,重新給爺搬出去,爺說的是院子裏!”


    緊接著響起的是好幾個勸阻的聲音。


    “將軍,你都受傷了,不回自己屋子裏就算了,怎麽還可以躺在院子裏頭啊?”


    “就是啊!將軍,你就聽我們的話一次吧!”


    牧戰野一聲大吼,“現在是你是將軍還是爺是將軍,爺說了算,快把軟楊給爺移出來!”


    “平戈?”冷清秋披著披風,腳步踉跆的讓一臉不甘願的柳紅給攙扶出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群人在她房外頭圍著一張軟榻爭執不休,而其中最顯眼的就是那個躺在一邊的牧戰野。


    “你怎麽起來了?”牧戰野自己掙紮著站了起來,腳步有些不穩的走到她身邊,輕撫著她蒼白的麵容,忍不住皺眉。


    “爺一不在你就又想折騰自己的身子了?還不趕緊進去裏頭歇著,外麵這些事情你不用管,很快就安靜了。”


    柳紅一見兩個人想來有不少話要說,偷偷揮了手打算讓其他人都一起出去,卻在出門口前被冷清秋給攔了下來。


    “柳紅,你讓他們也不用搬那軟榻了,把我房裏的那扇屏風給移走,將軍就在我房裏的軟榻休息就好。”


    冷清秋雖然不知道他明明受了傷卻還堅持要留在她這裏不走的原因,但她知道若她不退一步先把事情給安排好,他恐怕真的會不顧傷勢在院子裏紮根。


    都已經多大的人了,也不會想想現在天氣也涼了,怎麽能把一張軟楊弄到院子裏,就打算在那裏養傷呢?


    牧戰野對於她的話沒有表達反對,當然如果依他心底的意思,如果她願意讓他進屋,也不需要那麽麻煩,他在她床邊打個地鋪就可以了。


    等房裏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兩個人才各自躺回自己的床上和軟榻上,隔著短短的距離相望。


    房裏早已沒有了別人,就連柳紅都識趣的說要複習些這些日子落下的功課先走了,一室的寂靜讓那爆燈花的聲音顯得特別的響亮。


    “你……又在皇宮裏惹了什麽事了?”冷清秋連想都不想就直接問道。


    不是她對他沒信心,而是她明白皇上今日讓他進宮應該隻是一番安撫和口頭的提醒教訓而已,不應該會受了傷回來,所以才直接這麽問。


    牧戰野也不否認,反而還笑得一臉的張揚,得意非凡的說著,“爺今天讓皇上給我們倆賜婚了。”


    饒是冷清秋再怎麽鎮定,想過任何一種可能的原因,卻怎麽也想不到這個,頓時震驚不已,愣愣的看著他半天回不了神。


    “賜婚?!怎麽……怎麽可能?!”


    “不是有沒有可能,而是皇上已經答應爺會下旨賜婚了。”他笑得開懷,就像是明日就能將人給娶進門一般。


    冷清秋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昏迷太久以至於出現了幻聽幻覺了,但是一看到他那樂得闔不攏嘴的樣子,和一旁不時傳來燈花爆開的聲音,又明白自己千真萬確是醒著的。


    “不對,皇上怎麽可能隨意賜婚,你……”她腦中靈光一閃,將賜婚和他的受傷連結起來,難以置信的猜測道:“你該不會是用打一頓換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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