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珠將錢袋收好,跟緊了傅辛夷:「小……公子,您怎麽知道這麽多?」


    傅辛夷聽到這個突然改過來的稱呼笑起來:「以前做夢都想走人群裏,便想象了一下。」想象自己走在人群中,會說什麽樣的話,做什麽樣的事。


    良珠聽見這話有點心疼。她家小姐想來早市,純粹是因為眼睛看得見了,想多看看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她即使心底裏頭還是不認同,但也理解了些,不再在傅辛夷耳邊叨叨念念。


    ☆☆☆


    京城的早上空氣微涼。習慣早起的人們湊在一塊兒,讓沿河一帶熱鬧了很多。


    人流擁擠處,采買人眾多,能看見道路兩旁支起了不少臨時的鋪子。遠處橋上橋下沿河一帶不斷往路上輸送著貨物,從船到人,由人運上車,再將車送走。


    這地男女老少都有,成年男子多是在做搬運工,年長一些的在叫賣東西。成年女子多是來采買的,婦女多,少女少。年輕貌美姑娘公子少有到這兒來的。


    周圍說官話的人不多,還都要扯著嗓子喊話。天雖涼,但光膀子運貨的也有。這些人身上有股韌勁,將自個日子的重擔都壓在肩頭,板著臉卻又會因為一點小事猝不及防憨笑開。


    有做豆腐花的,開了一個很小的鋪子,收一筆錢就給來的人碗裏扣一勺,那熱氣惹得傅辛夷往那兒盯了好久。


    民間百姓的熱鬧和品鑒會上的熱鬧是不同的。傅辛夷有點詞窮,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兩種的差異,隻是東張西望著,雙眼早成了兩個月牙。


    良珠沒能體會到這種熱鬧,隻皺著眉頭努力護著自己小姐。


    「珍珠啊,海外的珍珠,什麽顏色都有!」


    「新到的手鏈啊,一口價。等下就送去西市鋪子了啊。送去價格翻一倍!」


    「公子,布看一眼麽?能寫字,做扇子上佳啊!」


    傅辛夷走得速度不慢,很快就看到了官家的運輸船。


    那塊地方被一群兵守著,並不能讓普通百姓過去。船上不知道運送下來的是什麽東西,一箱子一箱子在搬運。有巡邏的高一級士兵看到有過於靠近的,便會嚴厲嗬斥:「看什麽看!」


    傅辛夷掃了一眼,很快就將自己視線落到了一個鋪子前。


    這鋪子前人也不少,賣的東西分在兩邊,中間用一塊板子隔開。鋪子主人叫賣很簡單:「左邊能種能吃啊,右邊全是石頭粉末,不能吃啊。」


    傅辛夷走過去看了看,略帶好奇:「石頭粉末買來做什麽?」


    「畫畫啊,擦臉啊,什麽都行。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啊。這兒價格是鋪子裏一半。您要是去問問就知道了。」鋪子主人給人包了一袋子白乎乎的粉,收了錢,頭都沒朝著傅辛夷抬。


    右邊粉末有石頭有粉末,顏色各異。如果是用來畫畫,那傅辛夷大約有了點概念,多是礦物和其粉末,不少有毒。至於左邊,傅辛夷看著那些能種能吃的:「你這兒有什麽稀奇點能種的麽?」


    鋪子主人嘿笑了一聲,手上動作沒停:「喲,稀奇玩意可多了去。小公子是第一回 來買東西吧?是想買個什麽種院子裏?現下時節,蜀葵、錦葵、虞美人?不如虞美人。舞草,如美人在院中翩翩起舞,漂亮。」


    傅辛夷笑起來:「您很懂啊。」


    鋪子主人總算抬眼看了一下傅辛夷:「那是,我懂的可多。」


    「那每種都來些,我把名字記在袋子上。」傅辛夷掏口袋竟是拿出了一支碳筆。


    鋪子主人被傅辛夷震了一下:「這……」


    傅辛夷眨眼:「怎麽了?啊對了,您報個價,我一塊兒買了,回頭種院子裏。」


    旁邊不遠處傳來「噗嗤」一聲。


    傅辛夷聽到笑聲,一臉莫名轉頭看過去。


    邊上兩個公子哥結伴,前者個子高一截,和鋪子主人一樣的神情複雜,後者稍矮,溫潤華貴還捂嘴憋笑,顯然是剛才笑出聲的人。從兩位衣著來看,不像是常來這市集采買的人,像是特意前來體驗日子的。人俊美,腰係垂玉,畫風與周遭格格不入。


    憋笑的人注意到傅辛夷的視線,連忙拱手,略帶歉意:「小公子剛才的話,聽著仿佛是來砸場的。實在是讓人沒忍住笑。這兒采買多是走大量,少買一些都是蹭便宜來,像您這樣……」


    像傅辛夷這樣每樣來一點的,一聽就覺得是來砸場。


    傅辛夷恍然:「啊,這樣的話,確實。」


    她也很歉意:「那這樣吧,您選幾個種出來好看的,我各買幾斤。」


    鋪子主人神情依舊複雜:「您要麽隨便看,看上哪個自己包。包多少看您自個,回頭我給您說是多少錢。」要不是看著麵前三個公子身上穿的衣服都價格不菲,他恐怕當場要翻臉。


    傅辛夷略苦惱:「罷了罷了,接下去幾個月能種下的都給我來一袋。我回去先種著。」


    鋪子主人扭頭拽過一個搬運工:「別回船上去搬了,給我在這兒包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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