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想了想那些刺繡手藝:「枯燥練手的時候,什麽都不好玩。你若是能做出點樣子,什麽都好玩。就和那些文人墨客一樣,不斷學和背,總是會乏味,等學成後輕易出口成章,隨意參加詩會出風頭,那便覺得好玩。」


    良珠聽著著話,覺得很有道理:「小姐您說的是。」


    傅辛夷這兩年總是愛看雜書,自小又喜歡說點奇怪話,腦中關於這樣那樣的想法很多。良珠跟在傅辛夷身後,半點沒覺得自家小姐會做幹花會做花畫有什麽不對。


    不過轉眼,書房裏就多了一股草木花香氣,比貴人屋子裏喜用的熏香好聞多了。懸掛著的花一朵朵盛開垂吊著,顏色各異,鮮豔嬌嫩,愣是將陰天的書房襯著明亮了不少。


    花朵明亮,心情便明亮。


    良珠多看兩眼,心裏頭不自覺有點小雀躍,腳步都比早上剛起時輕快了不少。


    傅辛夷習慣了聽人腳步聲,察覺到良珠腳步的變化,不由自主看向良珠。小丫頭麵上雀躍帶笑,不停瞧著掛花。她年紀還小,正是活潑俏皮的階段。那種生命的燦爛是花草無法媲美的。


    良珠注意到視線,朝著傅辛夷眨眼:「小姐您看我做什麽?」


    傅辛夷收回視線:「我很高興我能看見了。」


    良珠笑出聲音來:「我也很高興小姐能看見了!」


    傅辛夷想著,那種高興是不一樣的。


    良珠的高興,隻是單純因為她伺候的小姐能看見而高興。而她的高興則是因為,她真真切切用雙眼,用雙耳感受到了這個世界。


    她能更細致感受到這個世上的色彩、人心。她能感受到自己一直以來喜歡的花草,真能帶給人快樂。


    傅辛夷臉上笑得相當溫和,如同被浸入了蜜糖罐子,被金燦燦的蜂蜜沾染了全身,晶瑩剔透,唇齒鼻翼間全是糖分。糖漿潤滑且沒有一點粘牙。


    「哎!」良珠驚歎的聲音傳來,「小姐,下雪了!」


    傅辛夷聽著聲音,下意識看向窗外。


    良珠小跑到窗口確認了一下,轉頭朝傅辛夷高興喊著:「真的,是下雪了!」


    瑞雪兆豐年。下雪是個好兆頭。


    傅辛夷想起院子裏的植株並不是每一個都能扛雪,微微瞪大眼:「啊,院子裏……」


    良珠笑起來:「小姐,府上還是有園丁的,您可別小看了咱們府。」


    傅辛夷恍然點頭,卻依舊匆忙起身:「我就去看看,看兩眼。」


    京城年年下雪,她年年喜歡看雪。


    純潔無瑕點綴枝頭上,很美。


    傅辛夷知道院子裏的植株確實有人專門照料,但這不妨礙她對自己的花草上心,更不妨礙她看雪。


    良珠不敢讓自家小姐凍著,趕忙找出了傘,用傘撐在傅辛夷頭頂上。京城的雪特別大塊,下雪天可不適合隨便亂跑,回頭進屋子一暖和,頭發衣服會濕透。


    傅辛夷在院子裏晃蕩,提著裙子從一端走到另一端。


    天上的雪逐漸變大,看姿態是打算在短短幾個時辰內給大地蓋上一層薄被。白雪落到亭台樓閣紅牆綠瓦上,顯得格外好看。這種好看有精雕細琢的美,有氣勢磅礴的美,驚心動魄卻又不會落入俗套。


    白色並不是顯眼的顏色,但傅辛夷很喜歡。


    「小姐,臘梅要開了。」良珠笑著和傅辛夷說著。


    傅辛夷看向院子的牆角。


    一院子的植株,臘梅僅有一株,還特別養在盆栽中,放在了角落中,邊上搭配著綴著紅果的南天竹。等綻開時紅黃綠三色都有,格外好看。


    臘梅並不是梅花,不過由於冬日先後綻開,總讓人傻傻分不清楚。傅尚書講究一點風水,現下的書也多有提及。


    傅辛夷望著臘梅的小花苞,背出了一段話:「梅具四德,初生為元,開花如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


    臘梅剛抽芽誕生的時候代表著萬物更新的「元」,開花則代表著事事亨通的「亨」,結子就表示到處都是有利的「利」,成熟更是代表一生圓滿的「貞」。


    良珠在邊上調侃:「小姐,您也就關乎花草的東西背得最熟。」


    傅辛夷笑出了聲。


    除去四德,臘梅花開五瓣,還被稱為五福。《尚書》中所指的是壽、福、康寧、攸好德、考終命。字麵意思便是福祿壽德財齊全。


    書上誇讚的話遠不止這些。人一旦喜歡上一樣東西,便恨不得絞盡腦汁將所有自己能想象出的好全賦予到它身上。冬日裏能綻開的花,又有著獨特的清香,太過特殊了。


    南方有些人喜愛在門入口兩側、窗台外頭栽種臘梅,至少也得兩棵。京城在北,多會栽種在盆栽裏,不少人家也會每個小院裏都栽一兩株。傅辛夷覺得院子中僅有一盆,難免有點孤單,出門時訂了一些,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送來,送來的又會是如何樣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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