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傅府中不怎麽走動的傅辛夷鑽在錢眼裏,持家做畫,半點沒被外頭的紛紛擾擾打攪。


    她書房裏如今花香四溢。牆麵以前擱著的字畫一一撤去,全臨時掛上了她的作品。一副一副接連上去,每一副用的花都不一樣。尺寸從小巧的一直到一兩米見寬的,都有。


    這段時間,她還嚐試了一個方法來保存顏色的同時並去水。用熱油和水混合,再將花充分浸進去,再取出後丟幹燥劑裏一段時間。


    她一點點摸索著,將自己以前眼睛看不見的設計弱點,一處接著一處去完善。曾經的她注定隻能在一個屋子裏,當一個普通的花畫師,如今的她卻可以通過雙眼,成為這天下第一罕見的花畫師。


    傅辛夷心中的野望隨著屋裏作品的變多,像野草在春日探出了腦袋,迎風猛然躥著個子。


    傅尚書休息了多天後,重新上朝。


    花鳥店掌櫃在雨水過後,再度親自送花上府,和傅辛夷好好談了一筆生意。從這新一年起,京城外將有三畝花田,專門優先提供花朵給傅辛夷。


    油菜花綻開,杏花李花正大光明跟隨春日腳步在樹枝頭綻放。


    就在春闈來臨之際,翰林院出事了。


    以原翰林學士盧景龍為首的保守老一派和以詹知行、洪侍讀為首的天賦革新一派,雙方互相掐起來,從朝下掐到朝上,掐了個天翻地覆。


    理由用的便是詹達彈劾盧景龍一事。


    盧景龍一派沒有證據,卻以天下之人都有傳聞為由上訴。詹知行身為朝廷官員甚至擅離職守,為了兒子而上京,上歪下不正,小詹翰林膽敢蔑視皇權,公報私仇,罪大惡極。


    而詹知行與洪侍讀一派則是有理有據,還拿出了證人反駁,引經據典用任巡以及一幹新翰林官場受辱之事死掐盧景龍一派。認為這群老一輩枉顧帝王恩寵,竟倚老賣老,殘害同僚、殘害普通老百姓。


    掐到這種地步,作為證人的任家任欣穎一直固執往返於大理寺作證。


    皇帝再怎麽裝死,也被老丞相提醒:「春闈在即,陛下要早有決斷。」


    拖了那麽多天,這才開年就立刻翻出來。那麽多事,皇帝也不耐:「盧景龍的事,大理寺該怎麽判就怎麽判。若無人檢舉,他豈不是要在翰林翻天?」


    區區一個翰林學士就敢如此。大理寺要是不敢判,那回頭豈不是人人得了一點權勢就敢囂張跋扈。


    至於詹家,難道就不算蔑視皇權了?


    皇帝各大四十大板:「此次科舉後,詹知行左遷,事出有因,可酌情處理。詹達已成家立業,卻還不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牽連長輩,實在不堪重任。此事交由吏部科舉之後再做處理。」


    詹知行和詹達同時被降職。


    他叫出這回在翰林院蹦躂最高的兩個大臣,當眾指著加重了語氣:「這回科舉要是出個什麽差錯。翰林院一並受罰!」


    就在這樣官員情緒緊繃,官場水深莫測的情況下,二月初九到來。


    連續九天的春闈正式開始。


    良珠替傅辛夷打開窗戶透氣:「小姐,春闈今日便開始了。」


    傅辛夷順著窗戶朝外看去。


    院子與書房隔開一段距離,遠望是看不到的。傅辛夷卻知道桃花已含苞,即將綻開在春闈這幾天內。京城的天還沒熱,雪倒是已不再下了。


    現在的封淩該是經過嚴苛的檢查,踱步走進了考場。


    她收回視線:「我們該去拿畫換錢了。」


    任欣穎得到詹達被貶職的消息後,小臉慘白。


    她為了父親任巡自縊的事情去求人,卻害得人丟了本該有的大好前程,淪落到這種田地,還牽連了人家家中為官的長輩。


    這一刻,她竟不知道該不該去後悔求詹達。要是沒有小詹大人,她父親的事永無昭雪之日。她當時寧可被人指指點點,也想要替父親討一口氣,又怎麽會在尋人時猶豫?


    可告訴了小詹大人,現在卻成了這般狀況。


    恩人變仇人。


    是她害恩人一家遭此家中大變。


    她顫著手,回到家中將自己關進房間裏,嚎啕大哭。眼淚止不住,難受得恨不得替恩人受過的是她自己。


    小胖子何通本正蹲在屋子前地麵上用樹枝扣土玩。


    他見著自己姐姐突然衝進了屋裏,又聽見了自己姐姐在裏頭大哭。小家夥茫然伸出手咬了一口手指,起身去拍任欣穎的房門。


    「姐,姐!」何通用力敲門,「誰欺負你了?我讓郝大哥去揍他!」


    屋裏任欣穎哭得厲害,氣險些都喘不過氣,哪裏還有空回答何通的問題。


    何通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小臉:要不還是去找封解元?哦不對,封解元去考春闈了,聽說要在陰暗的小房間關上九天,特別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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