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愧於自己人生,不去問壽命長短……


    傅辛夷望著不遠處封淩送她的過年禮物,忍不住想起封淩。


    他這樣的人,會是如何想的呢?


    他死的時候,又會是如何想的呢?


    一杯毒酒入喉,他長眠的那一刻可會甘心就此閉上雙眼?


    傅辛夷伸手取了桌上的筆,拿了一張普通宣紙,在上頭亂七八糟塗寫起來。她畫畫的水平有了進步,但和寫字一樣,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


    紙上的少年郎和真實的少年郎完全不能比。


    紙上的少年郎四肢長短奇怪,側臉棱角過於淩冽,眼睛更是被畫成了一大一小,眉毛奇奇怪怪,而鼻子更是一畫就突兀得很。肩甲高地不平,脖子領口處被畫得太過瘦削,衣服更是比實物還粗糙。


    唯有眉心一點,位置分毫不差。


    傅辛夷畫好後,默不作聲將這張紙團成了團,往邊上一丟。


    半響過後,傅辛夷又重新把這紙團撿了回來,往自己桌子裏一塞。


    她撇了撇嘴,雙手撐起了臉,看著自己滿屋掛畫。


    對麵正中掛的是一副菱形掛畫。這幅菱形掛畫是由四幅掛畫拚接而成,每一幅畫上都各選用了同一種花。下方花大,左右兩側的花呈現側麵長條形,而最上麵那幅畫則是朝上朝外綻放為主。


    是純白的櫻桃花,小朵小朵盛開的花被背後土推積出的山石襯托,顯得相當高雅和清新。


    櫻桃花廣義上算是櫻花,在狹義上又與櫻花不同。狹義上的櫻花指的是山櫻花,而並不包含櫻桃花。


    繁華如雪,香如蜜。春初綻開,到後來會結出殷紅的櫻桃果子。


    白色櫻桃花的話語是,別無所愛。


    它專注的愛人,純潔和白雪一樣,絕不會將自己的愛意分給別人一點點。


    有這樣一個人,給自己送了一堆的花草,給自己送了書和字帖。他野心勃勃,卻半點不知道那些花所代表的意思。他有自己懂的皮毛,向她投放著善意。


    花信風,花信風。風帶來花的訊息,而花帶來情意的訊息。


    這些花草都是愛的表達。


    傅辛夷看著看著,心情再度平靜下來。


    春闈過後有放榜,放榜過後到四月則是殿試,殿試一日出成績。


    她如今尚年幼,隻想看這人能走到多遠的地方。


    而被畫在紙上的少年郎完成了自己春闈的最後一筆,在狹小的房間內擱筆,唇角翹起一絲笑意。


    曆時九天的春闈終於結束。


    從貢院出來的考生們一個個身型狼狽被接走。每一個出來幾乎都是胡子拉碴、衣服褶皺、頭發淩亂、臉色慘白,偶爾有幾個會照顧一點自己的,也能看出一身疲憊。


    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地方,中途還容易受到人影響。


    有一個考生一出來就罵罵咧咧:「要是被我知道哪個人在裏麵煮火鍋,我一定打死他。竟然還放辣子!」


    辣椒算是比較貴的東西,才從海外運過來沒幾年。會參與科舉考試,到春闈這一步的,大多條件還好。可倒是沒有人想到會有人膽敢在裏頭做麻辣火鍋。


    會廚藝了不起啊?


    聽到這話的駱康摸了摸自己鼻子:還真挺了不起的。


    他悄悄聞了聞自己身上,確定聞不出什麽火鍋味道,安然繼續往外走。他這段時間一直被妻子按在家裏學習,什麽交友往來全被一刀切,八卦全是聽轉述。唉,日子不好過啊。


    正在他內心長籲短歎的時候,眼前一亮,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封淩。


    封淩帶進考場不少東西,從吃食、藥膏到換洗衣服再到文具筆墨齊全。出來時身上帶的東西卻不多,吃食全部吃完,衣服換好,還有一些筆墨用具裝在一塊兒。重裝上陣,輕裝下陣。


    他年紀還輕,連胡子都沒怎麽長,自然沒有別的男子那種邋遢狼狽樣。倒是臉上卻是又白了一點,確實是不見陽光的那種白,少了點紅潤勁。


    貢院自從失過一次火後,春闈便不準考生燒煤。如今隻會準許監考者燒煤,而監考者全為從軍者,每隔一段時間就燒一個煤爐。


    所以凍出來的人沒有,而陽光見少了的太多。


    駱康歡喜朝著封淩招手:「封解元,好久不見啊!可還記得我?」


    封淩側頭一看,一眼看到了駱康。


    他記憶很好,自然記得駱康是秋闈結束時歡喜拉他一起去吃混沌的人:「記得,駱兄。」


    「封解元覺得考得怎麽樣?」駱康朝著封淩擠眉弄眼,「考官是洪侍讀,最喜歡寫長文章,更喜歡那種引經據典的人。你在書寫時可有特意多寫一點?」


    封淩知道洪侍讀,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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