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見顧姨娘還是如此,不得不換了個說法:「再說還有爹在。誰也傷不了我,對不對?」


    她彎眼轉身,注視顧姨娘:「想護著我的人那麽多。誰想傷我都要好好思量思量。」


    顧姨娘望著傅辛夷,沉默著。


    許久之後,她歎了口氣:「你們都先出去。」


    屋子裏有常跟著顧姨娘的人,也有良珠。幾個人聽到這個吩咐,並沒有問什麽,直接應聲離開了。良珠臨著走,認真將房門關上。


    顧姨娘長得不驚豔,不漂亮,論性格而說也不出眾。她就像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人,意外得到了不一樣的人生。放在十六年前,她從來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今天。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顧姨娘才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慢慢開口。


    「我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全靠著夫人。」顧姨娘雙手疊在自己小腹上,微下垂著雙眸,「夫人不在,我慌亂了好多年,年年容易驚夢,希望眼前的一切是假的,希望夫人還在我麵前。可我不敢這麽說。」


    因為她也希望眼前的大半是真的,她真的得到了上天的垂簾,真的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所以不管如何,我都要護好你。」顧姨娘再度抬眼,眼眸裏是固執和少見的狠烈,「從今往後,與皇後離遠一點。你可以和任何女眷來往,卻不可和任何女眷來往過密。」


    傅辛夷被顧姨娘的眼神驚到腦袋一空。


    她半響才回過神,反應過來顧姨娘剛說的是皇後娘娘。


    這和皇後有什麽關係?以前顧姨娘不都是說讓自己和皇後親近一些的麽?爹也沒多說過皇後娘娘什麽事情。府上多年來收到調養身子的補品從未斷過。


    皇後和自己娘雲詩詩是閨蜜,要好了那麽多年,甚至險些讓自己和十二皇子訂婚。


    為什麽?


    顧姨娘站起身來,將剛才的狠烈收斂,重又回歸成那體貼卻又有點嚴肅的姨娘:「當年夫人說得並沒有錯。她們在婚前是摯友,但在她們各自成婚後,注定就和以前不同了。」


    傅辛夷微微抬眼,眼神裏透露著茫然。她還是沒能懂。


    「皇後的身份讓她做事不再隻考慮自己。她要考慮母族,考慮皇帝,考慮自己名下的皇子。」顧姨娘說得很是透徹,「她一步步爬上來,腳下注定全是屍骨。」


    顧姨娘走到傅辛夷身邊,手輕撫傅辛夷的頭發,透過她回憶著雲詩詩:「她們嫁給了截然不同的人啊。」


    大約是覺得自己話多了,顧姨娘輕歎一口氣:「你還小。」


    傅辛夷覺得顧姨娘話裏有話。


    她忽然覺得自己對當年她娘的一切了解得太過淺薄。皇後當初對她說得話或許有真有假,她娘確實死得不一般,幕後很可能確實有人,隻是這人是不是她,又或者她還知道點什麽,這都是另外的問題。


    皇後確實關心她,愛護她,為她康複而高興。隻是這些高興裏又夾雜了多少東西?


    一個戶部尚書唯一的女兒。


    拉攏她,代表著拉攏六部中的一大勢力,關乎金錢,關乎權力。


    傅辛夷抿著唇,有這麽一瞬間有些難過,為那參雜著利益的情感而難過。


    她在想,曆史上的傅小姐嫁給封淩,到底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隻有嫁給封淩,她才能不讓自己的父親為難,在朝中不偏不倚,站在居中位置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對封淩騙子的稱呼,似乎也可以送給那樣的自己。


    顧姨娘歎氣:「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搞清楚是誰要對你下手。按照常理來說,不管是誰,似乎都沒有對你下手的必要。」


    傅辛夷看著顧姨娘,開口問:「當初是誰對我和娘下毒的?還有誰可能對我和娘下毒?」


    顧姨娘手僵在傅辛夷頭發上。


    她忽然意識到,站在傅辛夷的視角上,考慮傅府內的人,考慮傅府外的人,最可能對傅辛夷下手的人其實是她自己。比起皇後,比起其他女眷,比起天底下任何一個人而言,她才最可能是下殺手的人。


    傅辛夷曾經是傅府唯一的孩子,以後卻不是了。


    顧姨娘收回了手,眼內帶上一層哀戚:「我不會傷害你。你是夫人唯一的孩子。」


    傅辛夷見顧姨娘忽然收回手,意識到自己問話問錯了人。


    她這話像是在問顧姨娘:是否是你想要殺了我?


    但如果真的是顧姨娘,她沒有必要等傅辛夷恢複神智,雙眼能看見了才決定要孩子,而以傅尚書的性子,更不可能在知道那種事情後再留下顧姨娘。


    傅辛夷沒想到顧姨娘退開了一步,忽然一頓,敏銳意識到一點,問她:「是皇後當初和你說了,下毒的背後另有其人?」


    傅辛夷和顧姨娘對視著,揣測著對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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