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應了一聲:「是顧姨娘為我準備的衣服。」


    肖先生單手托腮,歪頭看著自己麵前乖巧的少女:「和你娘當年的品味很像。」


    她另一手拿起了筷子,點了酒水在桌上畫:「你娘當年在京城是無數男子的心中人。求娶的媒婆一個個快將雲家的門檻給踩爛了。」


    傅辛夷聽著麵前的肖雯說著過往,小心應對著。肖先生應該是在上次遊街見著了她,這才能一眼認出她。這種擅畫之人,對人長相會有極強的記憶力。


    十二皇妃也比十二皇子更容易記下她的樣子,即使她一次穿的是男裝,一次穿的是女裝。


    不過她沒想到肖先生會和她說她娘的事情,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娘。


    肖先生手下的筷子不過寥寥幾筆,便將一個女子輪廓畫在了桌上。她最後在女子臉上點上了一點,將其容貌最精髓的地方顯現了出來:「京城裏大戶人家的女子,基本上都互相認識。」


    她唇勾起了一個弧度:「不過我與她們常常玩不到一塊兒。」


    肖先生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聲線能明顯聽出是女子的聲音,卻聽著略有點低,還有一點像皇後娘娘的懶散調。


    傅辛夷對聲音敏感,卻覺得自己也想太多。


    肖先生還在繼續講著:「我喜歡畫畫,喜歡騎馬,喜歡往外跑。她們卻喜歡在一個院子裏,一起看看花,看看草,彈彈琴,念念書。」


    傅辛夷笑了一聲:「喜好不同罷了。」


    肖先生輕挑眉:「是。隻是沒想到你娘走了,她的丫頭倒是爬到了她頭上,成了現在傅家的女主子。」


    她將筷子擱下,帶著點感慨:「時也,命也。」


    傅辛夷笑容收斂了起來。


    再往前一些日子,傅辛夷如果聽到這種話,必然心裏會有疙瘩。所有人都極為複雜,看著一個個都對她極好,但背後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她初入這世間,盡可能去和他人交好。想著她娘都去了,顧姨娘和傅尚書在一起也沒什麽。想著皇後和她娘交好,後來進宮沒了聯係也很不容易。


    她卻沒想這群人之間光是扯一條關係線能扯出一堆事情來,連她自己身世都至今是個炸丨彈。自己身份尷尬不說,還隨時有被刺殺的危險。


    傅辛夷說不清那種情況更加好一些,但她知道肖先生對她沒什麽好感。


    至少,她說出來的話絕對隻能增加自己和顧姨娘之間的矛盾。皇後娘娘即使懷疑有人下毒,即使不相信顧姨娘,也絕沒有刻意在她麵前說顧姨娘的不是。


    「傅府的事情,勞煩肖先生掛念。」傅辛夷客套和肖先生說著,「爹身邊一直沒個人照顧,我又癡傻多年。爹平日公事繁重,多虧顧姨娘一直照料我,才讓我免於受苦受難,熬到今日能見著外頭風光。」


    屋子裏景曲並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隱隱針對起來的氣氛,還挺認真點了頭:「說實話,聽起來顧姨娘做得確實不錯。」


    肖先生瞥了眼景曲。


    景曲見到肖先生冷冷的視線,討好笑了聲:「哎,肖先生還喝酒麽?小二還沒拿酒上來,我去催一催。」


    肖先生身子微動,剛準備抬腳,景曲麻溜從桌邊起身,往外頭探腦袋:「小二?小二!」


    小二匆忙跑上來,笑盈盈應聲:「來咯。客官您稍等啊,馬上就送上來了。」小二手上拿著個大木頭托盤,放著三壇酒,還有紙筆和墨。


    前者是給肖雯雅間裏送的,後者是給傅辛夷的。


    傅辛夷從位置上起身,朝著肖雯肖先生拱手:「肖先生,我來酒樓是來做生意的,倒是不好陪肖先生再坐會兒了。」


    肖先生送來了支撐自己腦袋的手,抬頭看了眼傅辛夷:「你還真是和你娘一樣不討喜。」


    傅辛夷第一回 碰到這麽直言不喜歡她娘的人。性格有差,估計湊在一塊兒互不喜歡。


    她朝著肖先生笑了笑,帶著良珠和守衛退出了房間。


    小二將酒送入房間:「肖先生請,今個要提早叫車麽?回頭喝多了再叫車不方便。」


    景曲朝著小二擺手:「不用,她跟著我回去。你自個兒忙去。」


    小二忙帶著筆墨和紙退出雅間,將雅間門關上。傅辛夷站在門外,看著門內的肖先生。此刻的肖先生皺著眉頭,渾身上下都是煩躁。她將自己的不耐表露得明顯。


    她粉衣浪蕩,似乎是在酒樓借酒消愁。誰料中途碰上了傅辛夷,剛說兩句就心情更加惡劣。恐怕三壇酒也無法消減她的壞心情。


    邊上的小二朝著傅辛夷道歉:「哎,傅小姐,怪我拿東西太花時間了。」


    傅辛夷回過神,看向愧疚的小二:「沒事。」


    小二見傅辛夷不怪罪,悄悄鬆了口氣:「傅小姐和肖先生認識麽?肖先生這段時間似乎心情都不大好,隔三差五就過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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