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了嗓音繼續說著:「每回作陪的男子都不一樣。哎,真是連排遣心情都過得是自在神仙日子。」


    傅辛夷微怔。


    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每日都因為心情不好而喝酒,身邊人還都不同。這樣的日子真能算神仙日子麽?這不是隻說明,在她心裏麵,根本沒有一個讓她值得每日叫出來喝酒的人。


    傅辛夷沒對這事做什麽評價,轉了話題:「我先拿紙筆畫一下酒樓布局?」


    小二知道這才是正事,連連應聲,不再提剛才肖先生的事情。


    傅辛夷尋了一間空的雅間,在桌上鋪開了筆墨,把酒樓的大致情況畫了一下。她畫工有點糟糕,連邊上小二見了,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忙又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


    被笑的當事人並不在意,隻和小二說著:「布置酒樓用的花草,一定要避免香氣過於濃鬱的,也要避免有毒的。擺設和人拉開一些,免得有人過敏。」


    小二聽著疑惑:「什麽叫過敏?」


    傅辛夷想了想,朝小二解釋:「就是有的人體質特殊,比較敏感,碰著不該碰的東西,會渾身起紅疹子或者呼吸困難。」


    小二恍然:「啊,是癬。」


    傅辛夷不懂古醫:「什麽?」


    這回輪到小二給傅辛夷解釋:「就是有的人碰不得桃花,會得桃花癬。有的人還不能喝酒,也會起一身的紅。小姐考慮得確實周到。大夫能治是能治,但要是人覺得不舒服,我們讓人離遠一些。不吃總比沒命好。」


    傅辛夷愣了下:「這不是生意往外趕麽?」


    小二嘿了一聲:「會得這些毛病的,吃東西也容易起疹子。回頭萬一賴上了還得陪一大筆錢。」


    傅辛夷想了想:「要不還是做幹花和假花?以假花為主,幹花為輔。少了花粉,該是會少很多問題,更不會惹來蟲蟻。」


    酒樓要是吃著吃著碰上了小飛蟲,那還怎麽吃?


    小二一拍腦袋:「哎,小姐您這個方法更好。回頭我們裝像一點,稍微弄點薄土。總不能有人土都碰不得。」


    傅辛夷也覺得這方法好些,而且也不需要店內的人總去澆灌花草,更不需要額外施肥。安全又簡便,還看起來好看。


    她朝著小二笑笑:「可要與掌櫃說說?還是和駱大人說一聲?」


    小二麻溜跑出去:「那我去問一聲掌櫃。您稍等。」


    傅辛夷在原地繼續畫畫。


    良珠見小二走了,這才對著自家小姐嘀咕出聲:「小姐,剛才那肖先生好生奇怪。怎麽一會兒挑顧姨娘的不是,一會兒又說不喜您和夫人。」


    傅辛夷沒抬頭:「我有分寸。」


    一個人將惡意表現得如此明顯,她總歸回頭要打聽打聽。封淩手的事情,她被暗殺的事情,在她這兒可都還沒算完。


    人性有差,有喜有惡。


    人對於自己喜歡的和對於自己厭惡的,會有全然不同的態度。


    傅辛夷明白這個道理,敬佩於肖先生對日子的選擇和做法,但不知道肖先生對自己的厭惡是否會達到自己揣測的那個程度。


    她將人記在心裏頭,準備回家去問管事。管事最早和她提起過肖先生,說這人是翰林院五經博士之一肖大人的女兒,擅長丹青,京城聞名。


    五經博士在翰林院地位挺高,肖家在京城中地位也很高,從能嫁給皇後之子的十二皇妃就可以看出。


    皇家、肖家和雲詩詩本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但若是牽連到雲詩詩的秘密之後,這其中的衝突當然大了起來。傅辛夷會上心,隻是這點上心不能和良珠講。


    她知道自己沒有封淩聰明,但她很能保守秘密。


    在懷疑肖先生這點上,如果沒有證據,她不能將這點懷疑去告訴良珠。萬一良珠多話,反而容易牽扯出更多麻煩事來。


    傅辛夷頓了頓,看自己手下的畫。她剛才想著事情,手下畫得實在有點看不入眼。


    她不得不摒棄那些糟七糟八的想法,下筆更認真一些。


    正事要緊,肖先生的事情再急,也要等她回府再說。


    時間一點點過去,小二中途給傅辛夷送了一回茶水外加上一點糕點。


    傅辛夷畫畫雖然遠沒有肖先生畫得好,但畫點平麵圖還是沒問題的。她將酒樓大廳以及幾個雅間的格局畫出來,在人眼可見的關鍵地方畫上了特殊標記。


    酒樓內大幅肉眼可見的地方,她覺得可以選用大片的葉子,搭配大支的花。小而精細的地方,則是可以選用一些更加小巧清新一點的小花。


    色彩上還得略作統一。


    春夏裏各種花草五顏六色混在一塊兒,在荒郊野外很多人會覺得很自然很美好,而搬運到院子中,反而會覺得失了那種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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