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袋轟轟響著,感覺身上著了火,蔓延到周身,隻能無力地偎近他懷裏,直到他的手輕覆她的腰,緩緩滑入衣衫下,熾熱的貼觸令她理智回籠,一把推開他,大喊著——“不要!”


    她倏地張開雙眼,卻見到床頂,再仔細一看,她竟是在自己房裏,一把坐起,掀開床幔,床外空無一人。


    “我是作夢了?”她喃喃自問著。


    可是,唇上還殘留著他柔軟的觸覺,身上甚至還烙著他的火,是夢……但也未免真切的教人害羞。


    看向外頭,天色快要亮了,她托著額沉吟了下,想下床替自己倒杯茶,然腳才剛踩上地麵,便聽到清脆的響聲,她低頭一瞧,竟是他給她的一片三生石。


    “不是夢?”她顫聲喃著。


    看著掌心的三生石,想著他說的話,一時之間,她理不清自己究竟是困擾還是歡喜,總覺得一切模糊得教她無從辨別。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奶奶從沒告訴她,龍神大人會這麽恣意妄為、這麽不羈放肆。


    最教他不解的是,他為什麽要親她?


    忖度半響,外頭細微腳步聲引起她的注意。


    “祭主,太守大人派人送來請貼邀你共用早膳。”門外突地傳來八雲的低喚。


    “說是要引見一個人給祭主認識。”


    君十三微揚起唇。這麽早?難道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福臨客棧坐落在杭州城最熱鬧的十字大街上,車水馬龍,販子吆喝聲不斷,呈現令人不覺揚笑的繁榮景象。


    君十三直睇著車窗外,唇角笑意不斷蔓延,直到八雲的臉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祭主,已經到了,當家先下馬車了,八雲替你把帷帽戴好。”


    “喔。”唉,好快。她不禁歎息著。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城裏走走看看,可惜這個夢想……很難實現呀。


    無可奈何地下了車,便見客棧掌櫃誠惶誠恐的迎上前來,領著君家人上去被包下的三樓。


    三樓皆是黑衣侍衛,少說也有十一、十二個。


    “祭主……”


    剛要踏進雅間,君十三便發現跟在身邊的八雲不斷地扯著她的衣袖。


    “怎麽了?”她回頭看著她詢問。


    “那個人……”八雲哭喪著臉,悄悄指著與太守坐在一起的男人,這下她也看出對方來頭不小。


    君十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和那男人對上眼。


    她自然認出對方正是在下天竺寺企圖輕薄她的男人,也看見太守麵對他的態度有多卑微,可以想見這個男人的身份是何等尊貴,但……那又如何?


    “君家祭主,還不進來,見過李家公子。”太守陸敬和低聲催促。


    李家公子?君十三不解地皺起眉。隻是個一般公子的話,太守的態度有必要這麽戒慎恐懼?


    八雲心急,無奈她一個小小丫鬟,別說插話,連踏進雅間的資格都沒有。


    而站在君十三前麵的君十一,立刻意會地向前一步,拱手作揖,“在下君十一,見過李家公子。”


    他畢竟是君家的當家,看過形形色色的人,在大唐,能讓太守如此對待,又稱為李家公子的,那麽必定是皇族。


    李成威對他視若無睹,徑自對著君十三輕笑招呼,“今日請君家祭主前來,是想為昨日的唐突設宴賠罪,你請先入座吧。”


    “李公子不用這麽客氣,其實也沒什麽事。”她淡道。


    “可不是?說到底是府上丫鬟對公子失禮,君家才應該設宴賠罪。”將被忽視的不悅藏在心底,君十一擺著笑臉,拉著她入座。


    然他的一席話,讓君十三不大認同地皺起眉,可在這當下,又不便在外人麵前起爭論,所以她隻好按捺住不悅。


    “……本公子沒說隻請君家祭主入席?”李成威生得濃眉大眼,寬額挺鼻,長長相極俊,不笑時,那天生的威儀展露無遺。


    麵對李成威的逐客令,君十一臉皮厚,壓根不以為杵,畢竟要是能攀上皇族這條線,君家從此不再局限於杭州城,是真的要飛黃騰達了。


    “李公子,君家祖訓,祭主在外,當家必得跟隨,所有請托和應酬,都必須透過當家的。”他把祖訓端出來,像是將底限踩得硬,但卻也透露某些線索,對方想得到什麽,都得靠他牽線。


    李成威聽完,隻是微揚起眉,似在打量君十一,而後才緩緩勾笑。“本公子受教了。”


    “還請李公子海涵。”他笑眯眼,像隻黃鼠狼。


    “先用膳吧,菜都快冷了。”陸敬和見氣氛不錯,也趕忙招呼著。


    一頓飯吃下來,聊的全都是關於君家的曆史,君十三從頭到尾沒搭話,就連飯也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她並不喜歡這種應酬飯局,可是十一哥說有些交際是在所難免,因為君家必須依靠地方官才能存活,但她總是有聽沒有懂。


    奶奶說過,巫祭是為造福百姓而存在,然而照十一哥的說法,好像隻為權勢和財富,和奶奶的說法南轅北轍。


    所以,一頓飯,她吃得很辛苦,慶幸的是,她坐的位置剛好臨窗,可以眺望街景,倒也不賴。


    “其實我本來不信鬼神,可在祭主初次主持龍神祭時,我就在祭台不遠處看,雖說我什麽都沒看到,但隱約像是感受到什麽。”


    “如此說來,李公子也是頗具慧根之人。”


    “言下之意,是指本公子適合修行,而不適合有一番事業嘍?”李成威話鋒一轉,皮笑肉不笑地問。


    君十一反應奇快,不卑不亢地回道:“非也,所為慧根也要看那人是處在什麽位置,要是販夫走卒,也也許可以定修行一路,但要是本身為人中龍鳳,那就代表正要一飛衝天。”


    陸敬和在旁聽著,不禁暗歎人不可貌相。


    君十一外表儒雅俊秀,帶著幾分與世無爭的淡泊,可實際上那雙眼利得很,仿佛已經猜出李成威的身份,滿嘴諂媚。


    但,這樣也好,有些事他就不用說得太白,若是君家能助五皇子李成威坐上皇位,對自己和君家都是好事。


    君十一這一席話,自然說進李成威的心坎裏。“要是他日我真能一飛衝天,決不會忘了你今日這番話。”一邊舉杯敬他。


    君家在杭州發跡,但許多傳聞早已引起皇族的注意,他這回其實便是奉父皇旨意前來,確認君家心思究竟如何,要是君家妄想以巫術做大,那就除去。


    但,他現在另有打算了。


    昨日在下天竺寺,他被君家祭主的美色吸引,正要掀開她帷帽之際,卻莫名倒在地上,足足昏迷了一夜,至今他還是想不起,為何自己會昏倒在地……這樣的君家令人敬畏,但在他看來,隻要善於利用,必能成為他登基的助力。


    再加上君家祭主……要是能得到她,豈不是另一樁美事?


    “君家必定竭誠相助。”看他的反應,君十一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絕對是京城來的皇族。當今皇上並未冊封太子,傳聞幾個皇子私下角力,暗扯後腿或私下殘殺,無不希望自己能做上龍椅。


    沒想到今天得到絕佳的機會,竟讓他遇見其中一位皇子。


    兩人舉杯對視,眸底各有算計,而就在這時,君十三像是看見什麽,極具興味地看著。


    “祭主,你在看什麽?還不趕緊舉杯敬李公子?”


    聽到君十一的催促,她趕忙回頭。


    “抱歉,我看到對麵的屋頂上……”


    就在她低頭找杯子時,正對窗而坐的陸敬和驚喊道:“有刺客!”


    “咦?”她正欲抬頭,就覺得有陣強烈氣流從左側窗口而來,眼角餘光瞥見一把長劍來到眼前,直往李成威喉頭橫穿而過,她還不及反應,鮮血已經濺了她滿臉。


    耳邊響起各種碰撞聲,從窗口闖入的刺客正和李成威的侍衛廝殺,而君十三還愣在席上。


    盡管聽見八雲在外頭叫喚,但她就是不能動。


    說不清是恐懼還是震撼,她渾身氣力像被抽幹,就算她有心要逃也逃不了,而十一哥早不知道溜哪去了,至於那些刺客,似乎並不是隻針對李成威,好像也包括了她。


    就在長劍遞到她喉間的瞬間,一道金光將她包圍,擋住致命一擊,同一時刻,金光四射,如利刃般,隻洞穿行凶的刺客,未造成其他傷亡,更沒有破壞雅間的擺設。


    房裏房外的人皆被這一幕震懾得說不出話,待眾人回神,才發現有個人站在君十三麵前。


    那人俊美無鑄,眸色冷凜,就連一心護主的八雲都不敢靠近。


    回過神的剩餘刺客則立刻從窗口逃竄,侍衛反應過來要追上時,聽到陸敬和喊著,“別追了,先查看殿下的傷勢。”


    早已逃到門口的君十一往裏一看,瞧見李成威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那氣色像是隻剩一口氣,再看向君十三麵前的男人,心間不禁一抖,君家的血統讓他察覺那男人並非凡人。


    “你……”君十三驚魂未定地呐呐開口。


    龍神緩緩回過頭,注視她。“你沒事吧。”他動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血漬。


    “我沒事,可你怎麽會……”


    “沒氣了?”陸敬和的驚呼聲扣住君十三的注意力,她抬眼望去,卻見渾身是血的李成威。


    盡管被嚇得雙腿無力,她還是奮力地站起,朝他那方向走去,卻見他已沒了生息。


    “這不要怎麽辦?”陸敬和慌了。五皇子是在他的管轄之地出了事,皇上怪罪下來,隻怕自己有十條命都不夠賠。一瞧見君十三走來,他急道:“君家祭主,你要想想法子,否則就連你也脫離不了關係。”


    “大人此言差矣?”君十一從外頭走進,看了眼李成威,確定他已沒救。“明明是侍衛護主不力,這跟君家有什麽關係?”


    雖說他樂見君十三因而遭殃,但他可不想也被卷入其中。


    “君十一,虧你剛才還說得滿嘴逢迎,現在倒是馬上換了一張嘴臉?”陸敬和難以置信地罵著。


    他正想說什麽,卻見君十三從懷裏取出一隻極為老舊的荷包,顫著手取出一顆閃爍七彩色澤的珍珠。


    “祭主,那是什麽?”君十一問。


    “有誰可以幫我扳開他的嘴嗎?”她抬眼問著侍衛。


    一名侍衛立刻向前,輕輕地扳開李成威的嘴,問:“君家祭主,你可以救我家殿下嗎?”


    “我試試。”她將珍珠放進他嘴裏,專注地打量著他的臉。


    龍神見狀,微揚起眉。


    “祭主,你還沒告訴我,給他吃的是什麽?”君十一忍不住再問。


    十三不是大夫,她不懂醫術,更不可能隨身帶著什麽珍貴藥材,更何況剛剛那玩意怎麽看都像是一顆珍珠。


    “龍神淚。”她輕聲道。


    君十一聞言一頓,俊俊雅臉龐突地變得猙獰,低咆道:“你居然把君家的傳家之寶拿給他吃!”


    君家史冊記載,初代祭主君拾扇死去時,副祭在她身邊找到幾顆珍珠,後來有人食用才發覺那並非珍珠,而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珍品。


    於是,有人推測;許是初代祭主與龍神情誼深厚,以致在初代祭主歸天時,龍神為她流下淚水,從那時候起,龍神淚被視為君家的傳家寶,代代相傳。


    他從未有幸見過,結果她竟然自作主張地將傳家寶給李成威服用!


    “他是被我害的!剛剛我瞧見有人在對麵的屋頂奔跑,還覺得有趣,不知道他們是刺客……”她說著,愧疚地垂下臉。


    如果她再聰明一點,就該發現那並不尋常,可她傻,什麽都不懂,當做是在看戲,知道刺客殺人,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錯。


    “與你何幹?”君十一氣得大罵,沒了往常的從容。“刺客是你派的嗎?你不要忘了,咱們也差點被波及,要不是有人相救……”


    他霎時頓住,因為李成威突地咳了一聲。


    眾人瞠目結舌,難以置信明明已經斷氣的人,真的活了過來。


    “我不知道龍神淚的療效有多好,還是請各位趕緊找來大夫替李公子療傷。”


    君十三輕聲道。


    陸敬和見狀,趕忙交代店小二去找大夫,掌櫃的也趕緊替李成威安排了一間住房。


    等到大夫來時,君家人全在房外等候消息。


    “放心,根本不需要大夫,他絕對不會有事。”看她直盯著房門,龍神不由得走到她身後,淡聲安撫。


    “真的嗎?”她回頭,盡管麵容隱在帷帽白紗下,但他看得到她泫然欲泣的自責神情。


    “真的。”他輕哼著。“況且,如你兄長所說,根本就不關你的事,不是嗎?你無須介懷。”


    “可是……”她還是很自責。


    “就跟你說,不關你的事。”君十一走近,盡管還有氣,但和剛才的暴怒相比已經收斂不少。“還有龍神淚嗎?”這句話,他貼得極近,問得極輕。


    然,君十三還沒回答,他便被一把力道給扯開,怔愣地看著將他扯開的男人,他也不惱,反而擺出笑臉問:“對了,剛剛多謝您搭救祭主,不知怎麽稱呼?”


    他知道這男人絕非常人,隻是想確定他是否為君家侍奉的龍神。


    莫怪他有此懷疑,君家受龍神庇佑,君家祭主有難,現身的龍祗不是龍神又會是誰,不過這也聞所未聞,雖然他嫉妒不已,但也不得不承認,十三果然如前祭主所言,是有史以來資質最高的巫女。


    君十一這一問,龍神沒理他,反倒是讓一直擔憂著李成威傷勢的君十三如夢初醒。畢竟龍神出現在這救了她,要是被人察覺他的身份,總是不妥。


    當下脫口道:“無咎,他就叫做無咎。”剛剛兩人的對談,令她信口拈來這麽一詞。


    而且,不知怎的,這話一出口,她的腦袋恍惚了下,像是曾經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她用力地甩了甩頭,察覺龍神異樣的目光,她不禁抱歉地回以苦笑。


    這也是逼不得已的,她就怕龍神身份曝光,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無咎?”君十一微眯起眼。


    “是啊,無咎。”她有些心虛地看向龍神。“你就叫無咎,對吧?”


    君家侍奉的龍神,並沒有名字,又或者是前幾任祭主皆不知道龍神之名,所以才沒有口耳相傳下來。


    睇著她嘿嘿幹笑的神情,他在怔忡之間笑暖了邪眸。“沒錯,無咎。”


    感謝他的配合,君十三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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