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很大,有很多的出口,專門為了逃命用。梁肆他們選的出口一直延伸到羅北城外,這裏就算被人發現了,也很容易逃脫。誰大概都沒想到,這個出口其實就在當年賀玉的宅子裏。梁邱早就看上了這個宅子,建得那麽風雅,廢棄了實在可惜。他們兩個人通過水井裏的密道爬到了宅子裏。宅子裏已經一片亂了,賀影肯定叫人從裏到外搜了一遍了,他哥任何有點價值的東西都被他搜刮走了。感天動地的兄弟情啊。梁邱坐在主上的屋頂,俯望著這一片狼藉。梁肆卻仰著頭,看著那無垠星河。“你喜歡星星?”梁邱問。“嗯。”梁邱看著梁肆的側臉,因著一直待在地下,梁肆的膚色已趨近蒼白了,他臉頰下一些細細的青色血管在冷色的夜光下都能看得清。梁邱把鼻尖抵在梁肆的脖子上,呼吸著梁肆身上的氣味。稀薄的,但是令人著迷的氣味。梁邱想,可能是月亮的味道。梁肆沒什麽反應,依然仰著頭,“少爺,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嗯?”“你說過的,等所有事情結束了,就會把這地方重新修繕一遍,住在這裏。”“我哪做的了主,要看蕭崇他們了。”梁肆不再搭話。梁邱也樂於享受這一段沉默,做這種事的時候,不說話最好。他的手伸進梁肆的衣服裏……“少爺,這可是在房頂上。”梁肆覺得實在有些過分,“我想讓你看星星的。”“你就是我的星星。”這種敷衍的話。梁肆按住梁邱的手,有些嚴厲地看著梁邱,“我不是星星。”梁邱有些掃興地抽出手,“星星哪裏不好,”他打了個哈欠,直接躺了下去,腿翹起來,“多好啊這星星。”“因為老爺給你的信對不對?”梁肆直覺梁邱今天的態度絕對有這件事的影響。果然,一聽到這句話,梁邱的臉色就變了變,“這些事情不該你管。”梁肆用眼睛瞟了下梁邱,他還不樂意管呢。梁肆的腳搭在屋脊上,一下一下的點著,脖子仰著,隻看天上的星星。梁邱把一隻手枕在腦後,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兩個人隻沉默著,直到梁邱終於開口,“他要我同賀影合作,不然就端了我的地宮。”梁邱看梁肆不應繼續說,“我說我要考慮一段時間,但是最後我還是要拒絕。”“可我,怕連累到其他人。”梁邱歎了口氣,又不再說了。梁肆卻把頭低了下來,好一會兒,他也躺了下來。“怎麽才能不連累到其他人?”“這個啊,”梁邱側過身,用食指按住梁肆的鼻子,“就是我們現在私奔出城,跟著葉瀾他們,落草為寇。”說完梁邱哈哈笑了兩聲,自己都覺得這想法有點瘋狂。“那別人呢?”“我爹找不到我,也不會怎麽樣,”梁邱努努嘴,“但也不一定,他,嗬,還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所以說,隻是個玩笑話。”梁邱的語氣有些失落,他一手建立起這麽龐大的組織,沒想到最後會成為自己的拖累。“你說過,成大事者不應該有感情。”梁邱閉著眼,長歎了口氣,“可不是嘛。”“明天早上,”梁肆淡然開口,“每個人的屋子裏都會擺著一封信,讓他們各自逃命去的信。”梁邱一驚,坐起,看著梁肆,“你在說什麽?”梁肆吹了一聲口哨,宅子裏忽然傳出兩聲馬嘶,讓梁邱的眼睛睜得更加大,“這是……” “我和你,現在私奔出城。”梁邱的表情全僵在臉上,眼見著梁肆緩緩起身,“你想離開這裏嗎?”“你一早就準備好了?”梁肆咬了下嘴唇,他知道承認了意味著什麽,他不經梁邱的同意,私拆信件,是犯了梁邱管人的大忌的,“對,如果你現在後悔了,也可以,”梁肆從腰間抽出匕首,遞到梁邱眼前,“殺了我。”什麽?梁邱又氣又想笑,梁肆的腦筋為什麽就這麽直?梁邱把匕首拿在手裏,在手裏轉了一個圈,反手接住,湊近梁肆的臉頰。嘴唇微微刺痛,被挑破了一點。一點也不痛,卻讓梁肆縮了一下脖子。下一刻,口腔裏就蔓延了一股血腥的味道。梁邱一邊舔舐著梁肆唇上的鮮血,一邊和他接吻。這就算懲罰吧。梁邱一隻手捧住梁肆的後腦,另一隻手把匕首重新插回了梁肆掛在腰上的鞘。…… “呐,這就是我出現在這的原因。”梁邱攤手,看著在座眾人,還挺得意的。葉瀾點點頭,“前麵我明白了,之後呢,你們在屋頂上還幹什麽了,那宅子現在是不是都被你玷汙了?”“是啊,所以成了事,那宅子必須給我。”梁邱一向不懂什麽是廉恥。葉瀾做了個嘔吐的表情,“你以後離我遠點!”“我還不樂意碰你呢。”常勤的眼睛在倆人之中轉了一圈,“還有別的事嗎?”“別這樣,”賀輝攔著他,“我們幾個好不容易湊齊了,怎麽也該慶祝一下吧。”話音剛落,雲沉走進來,“將軍,晚上辦篝火會的令已經傳下去了。”常勤點頭,“嗯,”他又問賀輝,“沒事了吧。”“還是我們家常少爺知道我的好,”梁邱朝著葉瀾吐舌頭,“我有的是大腿可以抱!”葉瀾眯起眼,哼了一聲。蕭崇看葉瀾那明明是高興的樣子,也任他們倆接著吵了,“雲沉,正好,你把梁肆帶到準備好的營帳去吧,他一路上戒備,現在肯定累了。”“誒,”葉瀾歎了口氣,“我就心疼梁肆,去哪都得顧著你,小身板都瘦成什麽樣了。”“我也心疼蕭崇啊,你看看你胖的,”梁邱咂嘴,“不說睡不著瘦得皮包骨了嘛,骨頭在哪呢?”“你……” 葉瀾指著梁邱,氣得渾身發抖。賀輝看他徹底消停了,終於輪到自己跟梁邱說話了,“之前解藥的事情,謝謝了。”梁邱聽到這個,抿了下嘴,“這件事,那藥,其實是賀玉的人給我的。”“什麽?!”“賀玉被賀影軟禁在賀府裏,生死未卜,他的人也都悉數歸順了賀影,”梁邱看著賀輝,“但你別以為他真的是想救你,我覺得他應該隻是不想讓賀影贏而已。”賀輝的眼神一下子又黯淡了下去。梁邱長歎了口氣,“你們家這些事,不過就是他們兩兄弟在較勁而已,你從來都是他倆爭鬥的犧牲品,”他又對常勤道,“你和他待在一起這麽久了,就不能把你那點狠心教教他,善良得跟隻小綿羊似的。”常勤嘖了一聲警告梁邱,不代表說的是好話,就能這麽調侃賀輝。梁邱趕緊舉起兩手投降,他才剛落腳,可不想把人都得罪光了,於是轉向問蕭崇,“那個小姑娘呢,要嫁給常勤的。”常勤“啪”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不累嗎?”“累累累,”看來幾天趕路,知道的消息不夠及時,說錯話了,梁邱連忙應聲,扯著梁肆的袖子,一邊念叨,“瞅瞅,寄人籬下什麽滋味。”梁肆心想還不是你的嘴太壞,讓大家討厭。蕭崇揉揉耳根,“好像很久都沒這麽熱鬧過了。”“是啊,”賀輝太久沒見到這景象了,竟然還有些不適應,不過他笑笑,“但是能重新湊在一起實在是太好了。”葉瀾也偷偷笑了,不過他笑到一半就又想到羅北城裏還消息不明的家人,連梁邱這個可以接應的人都不在了,那他們……蕭崇瞧見了葉瀾的樣子,暫時卻沒什麽辦法能夠給他安慰,也默默歎了口氣。等到了晚上,大家點起了篝火。士兵們難得這樣的時候,都圍著篝火唱起了家鄉的歌。娘子寨裏蜂擁著參軍的女兵成了新風景,她們圍繞篝火跳舞的美麗身姿讓那些平常性格粗糙的漢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誰也不敢上去搭話,這些姑娘跳舞時候柔情萬千,訓練時候可是把他們折騰的夠嗆了的。葉瀾枕著蕭崇的肩膀,“要是一輩子能這樣多好啊。”“我還以為你的一輩子是要冬天躲在中原取暖,夏天回到北境避暑呢。”“你還記得?”葉瀾笑,這是他以前冬天凍得出不去門的時候對蕭崇說的。“二少爺告訴你,什麽是人生!”那時葉瀾裹著個大被站在床上比劃,“那就是冬天躲在中原取暖,夏天再回來避暑!”蕭崇就蹲在地上給他生火盆,“行,二少以後就那麽過一輩子吧。”